微雨後的晨曦,花香四溢,石門口的玫瑰,在雨露的滋潤下,顯得越發鮮豔欲滴,嬌嫩無比。樹葉上的一滴玉珠反射著晨光,像一顆顆珍珠,光彩耀眼。不小心一顆小珍珠從葉脈上滑下,亮閃閃的猶如一粒鑽石,掉在青石的台階上,啪嗒一聲。不知是滑落的水珠驚動了門裏沉睡的人,還是春天的氣息穿透了石門。有些青苔的石門,被開啟了一個小縫。陽光穿過縫隙,有些刺眼。
過了許久,門才緩緩的打開。也許是沉睡的過久,身體還沒有完全蘇醒,開門已經用光了僅存的一絲力氣,那靠在門上的身體滑坐在地上,這時一朵嬌豔嫵媚的粉玫瑰,映入那雙棕色的眼睛裏。
“小夜!”不知何時凱出現在開端之地,驚訝的看著癡癡看著地上玫瑰的小夜。凱那雙充滿喜悅的眼中盈著淚水,而小夜隻是低著頭,一陣長久的沉默,小夜緩緩的抬起頭,緩緩道:“小夜……是我嗎?”瞳孔中沒有喜悅,而是空洞的迷茫。聽到這句話,凱興奮的表情瞬間僵硬在臉上。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想著,30年後的自己,小夜可能已經認不出來了。卻沒想到小夜忘記的不僅是自己,還有過去所有的記憶。終於,這30年前的溫馨家庭,在此刻成為擦肩而過的路人,凱慢慢的轉過臉,兩行淚水滑下臉頰。
寂靜,悲傷的寂靜。小夜緩緩的撐起身體,不經意間,一張照片從已經破爛不堪的衣服中飄下。小夜好奇的彎腰撿起,一張僅有3寸的照片上,三個人燦爛的笑容綻放著。
“……力……”腦中忽然閃現了一個天真快樂的孩子,又瞬間像玻璃一般碎裂崩塌在眼前。“不……啊——!”小夜抱著頭嘶聲力竭的喊著。凱被小夜的突然失控,驚的呆了一下,但立刻反應過來,衝到小夜身旁欲要伸手抱她,看見小夜的眼睛變成了血紅色,伸出的手頓住了,就在這猶豫的瞬間,小夜猛的打開凱的手。“小夜!”凱反過手來還想抓她的胳膊,小夜一個閃身,凱的指尖劃過衣襟,呆呆的看著小夜衝下階梯。
小夜剛跑下幾個台階,就覺得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身體緩緩的向下倒去,風帶起發梢,好似一片飄落的花瓣……
忽然一個黑色的身影,越過樹梢,落在小夜身旁,輕柔的接住已經失去知覺的小夜。“小夜,……”黑色的身影憐惜的抬手,撫平她的劉海,輕聲的呼喚著。
小夜猛的睜開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她驚恐的向四周張望,希望能看到一絲光亮,可是無論怎麼尋找,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不知身處何時何地。無境的黑暗升起的恐懼,慢慢的吞噬著小夜的心靈。
小夜像一隻受傷的小貓,驚恐的蜷縮著身體。隱約中一陣優雅的大提琴聲,穿透黑暗飄進小夜的耳中,融化了周圍黑暗的冰冷,就像一個溫暖的懷抱,給她帶來了一絲安慰,“哈吉!”小夜抬起頭脫口而出。遠處有一絲光亮,小夜起身向光亮跑去,希望看到那音樂的出處,那個叫哈吉的人。
終於,亮光越來越強烈,心中一種莫名的期待不斷的驅使著她向前跑。當她踏出黑暗的後,眼睛適應了亮度,發現自己麵前沒有一個人,有的隻是一片殘垣斷壁,還有一幢高高的塔樓。風從四麵八方吹來,讓小夜有些招架不住,索性向眼前唯一的建築物跑去……
穿過一個常常的甬道,小夜守塔涼棚仰望塔樓,土黃色的塔樓有些破舊,可上麵奇跡般的長滿了玫瑰花,那粉色和藍色的玫瑰相互纏繞,盤旋著爬滿了整個塔樓的牆壁。一朵藍色玫瑰旋轉著從塔樓最頂端落下,接著又是一朵。
“有人嗎?”小夜向上喊去。周圍沒有任何回答,隻有自己的聲音在牆壁周圍來回徘徊。藍玫瑰依舊一朵一朵的有規律的被拋下,似乎是在以這樣的方式回答小夜的問題。好奇心驅使著小夜想要探尋塔樓上麵的秘密,於是她邁開步子向塔樓頂端跑去。
層層的旋轉樓梯,四麵回響著自己的腳步聲和喘息聲,從窗口衍生進來的玫瑰,斜斜的陽光,遠遠的一個暗紅色的大木門出現在小夜的視野裏,似乎這一切的一切這樣的熟悉,小夜有些猶豫,心中忽然升起一種抗拒,可是身體不受控製的向門走去。
“不……不要!”小夜心中驚恐的呐喊著,可是還是將手中的鑰匙插入鎖頭中。
“停下!不要打開!不要!”那抑製不住的恐懼終於從小夜口中喊出。
大提琴聲戛然而止,坐在床邊的紳士,輕柔的用纏著繃帶的手,撫摸著緊皺眉頭的小夜。滿眼愛憐的呼喚著小夜的名字。
那一聲聲溫柔的呼喚,將夢魘中的小夜喚醒。朦朧的眼中滿是驚恐的淚花,那個讓她感到安全溫暖的名字脫口而出:“哈吉……”待一切清醒過來,小夜迷茫的看著俯身望著她的男人,冷冷道:“你是誰?”似乎剛才那一聲呼喚從未發生過。
紳士微微的一愣,立刻掩去眼中的一絲悲傷,起身收拾起大提琴,開門走出房間。門關上的一刹那,他淡淡留下一句話:“我叫哈吉……凱給你做了寫吃的,起來吃點吧。”
小夜靜靜的起身,呆呆的看著門,喃喃道:“凱……”這個名字在她心中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隻要一閉上眼睛,那些身影就不斷的閃現,他們的一顰一笑,說話間的眼神,雜亂無章的疊在一起,像夢境又像是現實。小夜痛苦的捂著頭,她什麼都想不起來,她連自己是誰,怎麼來到這裏都想不起來。
哈吉也沒有想到小夜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歌姬的死去代表著一切將重新開始,從新的記憶開始。可是那些過去的種種,在每個不眠之夜都會來回閃現,無論是在寂靜的夜,在孤寂的街道,隻要他還知道小夜還在這個世界上就足夠了。但是現在的小夜,仿佛已經將過去的一切遺忘,也許是那時候的戰鬥對她的刺激太過強烈,所以在她的潛意識裏,本能的選擇了遺忘過去。哈吉拉起了大提琴,還是那首小夜教他的第一首曲子。那個時候他在衝繩找到小夜的時候,就是這首曲子激起了她的記憶。他看著睡夢中的小夜,似乎已經開啟了記憶的大門。
關上門後的哈吉輕輕的靠在牆上,小夜張開眼睛那一刹那的呼喚,讓他的心砰然一動。可接下來的一句話,冰冷的仿佛北極寒冷的風,一瞬間擊碎了他心中的一絲喜悅。哈吉已經覺察到了,這次小夜的失憶,是這樣徹底。像是被洗腦了一樣,即使那些記憶還在潛意識中徘徊,但小夜似乎已經決定忘記了,永遠的放下……
凱看見哈吉單獨下來問道:“小夜呢?”哈吉放下琴盒說:“小夜醒了。”凱聽哈吉這文不對題的回答有些疑惑,想從他的眼神裏察覺些信息,卻沒想到哈吉將一切都深深的隱藏起來,一如既往的表情永遠那麼沉靜,看不出一點波瀾。但是凱其實心裏也很清楚,哈吉心裏也很痛苦,畢竟百年的相隨,百年的愛戀,卻在小夜再次醒來後灰飛煙滅,那種打擊猶如刻骨一般。凱也沒有再問下去,擦了擦手,將飯菜一樣一樣擺上桌子對著正在看電視的兩個小家夥叫道:“安娜,麗莎把電視關了,洗手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