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企求能獲得些什麼,我隻想找到一條回去的路,正如我經過的那支龐大的軍隊,以及那條深不見底的奈何之淵中的無盡亡靈,其實他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回家。”
“回家?家又在哪裏?家到底是什麼?我們的路途雖然有長有短,但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那就是死亡!許多年前,我或許對家有些記憶,但時間足以將你的所有記憶洗白,是以,我們最終都是一些無家的人,我們必將死於莫名的悲傷逆旅之中。”文士感歎道。
“倘若我還可以長期的活著,我終究不能忘記尋找回去的道路,我確信這是我活著的唯一意義,隻要我還有一口氣,我便會走向一個未知的方向,即便中途倒斃,仍無怨無悔,何況,我還答應過他們,我不可以辜負這種九死不悔的信任,便如我胸中的熱血,一定會奔湧到我的最後一刻。”經曆了刀光劍影的洗禮,經曆了奈何之淵的浴火升華,傻子更是堅定了這一念頭,他回答的毫不猶豫。
文士的眼中泛起莫名的哀傷,他知道傻子絕不會明白仵主的使命和存在意義,或許不久之後,完成契約的一刻,這個年輕而又脆弱的生命便將夭折,化作塵埃。
“我衷心期望仵主能夠找到想要的答案,其實我和他們一般,雖不知道家在何方,也想回家,直到我死的最後一刻,這個念頭也不會放下。”
文士勉強一笑,續道:“走吧,前麵就是仵主要去的一個地方,我隻能送到那裏,其實我什麼都不能做,也不能給仵主提供任何幫助,我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記號而已。”
“前輩不必過謙,雖然我們初遇,但我仍可以聆聽到前輩內心的痛苦和憤怒,以及無奈,我不會忘記前輩,正像我不會忘記他們一樣。”傻子報以善意一笑。
兩個人於路前行,不久之後,他們就走入了一片雲海,在雲海的中央正矗立著兩根高大的盤龍柱石,不時被周邊的雲氣激蕩出悠悠回鳴。
“再見,仵主,那兩根柱子之間正是入口,進入那裏,做你該做的,隻是傳承的力量太過強大,不要強求,一切順其自然,這樣痛苦可以少一些。”
“謝謝,再見了,前輩。”
傻子拱了拱手,緩緩走向兩個柱石之間,轉眼消失不見。
“本是最弱的一代仵主,卻用最快的時間走到了這座光曜之殿,也太過不可思議了,我希望他能夠書寫出空前的奇彩一章!”文士喃喃歎息。
此刻的傻子,已然出現在一片星光璀璨的迷幻世界之中,上空是一片無窮無盡的星辰世界,腳下是奔騰不息的厚重雲氣,一種莊嚴宏大的氣氛迎麵撲來。
傻子並沒有過分陶醉周圍的瑰麗,他深吸一氣,緩緩向前方跨出了第一步,即便他早有心理準備,仍感覺踢在了一道無形的銅牆鐵壁之上,巨大的反震力將他一個趔趄彈了回來,不僅沒有走出第一步,反而向後退了一步。
傻子緩緩閉上了眼睛,他以腦海中的意想,追憶那碰壁一刻的感覺,他分明感到那一天星光瞬間聚攏在一個點上,將弱小如蟲的他輕易撞了回來,還撞得他腦袋痛了一下,奇怪的是,他在疼痛的一刻,竟意外看到一個熟悉的模糊身影,正端坐在一座懸崖之上,敞開懷抱,盡情接受那天空中的一輪月華的洗禮。
那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自己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既然想不通就索性放在一邊,隻是那月華和眼前的星光有何不同?其實根本上是一樣的,它們都是來自天空的氣息。
於是,傻子輕輕探出手指,在觸摸到那道無形的壁障的一刻,他的手指上如遭電擊,瞬間便傳遍了周身。
傻子絲毫沒有煩惱,反而露出一絲欣喜之色,他索性盤膝而坐,憑借自己的念想,一點點將腦海中那尊白衣法相召喚出來,而後撚出一縷光明細絲向著前方延伸,終於在與那層壁障交會的一刹那,再度感受到了電擊之痛。他的嘴角微微翹起,他終於知道那道壁障上爆發的力量和自己腦海中的那尊白衣法相的力量本無區別,隻是由於布置者的刻意作為,而變成了一股強大阻力。
於是他一次次撚出細絲企圖穿透那道星光壁障,鍥而不舍,屢敗屢戰,誰知道嚐試了好多次,仍舊無功而返。他沒有氣餒,回憶起先前遭遇的種種痛苦,他喚起了那片煉獄苦海,在其中極盡遨遊,他想要再度觸摸到那種遊弋在痛與遺忘的邊緣中的奇妙境界,他知道那種境界的可貴,他並不能隨意召喚,他必須要付出極其痛苦的代價,方能再度感受到那種涅槃之後的無上妙諦。
經無盡痛苦方能覺悟,莫非痛禪?
傻子的心中豁然有悟,他回憶起那些戰士的引吭高歌,便情不自禁發出驚雷般的怒吼,在怒吼的一刹那,他所不知道的是,上方的星辰大海竟然激起了一些細微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