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販之間,每日的零售菜價都大致相同,其一是由采購價格決定,其二,大致相同的菜蔬,卻不宜報高,那些前來買菜的主婦們精明得很,口舌刁鑽,兼又特別記仇,是以隻要貨色大致相同,攤販們的價格幾乎不約而同趨於一致,省得被那些主婦們饒舌。
“蘇小師傅,今日的青椒不錯,多出的零頭去掉吧,來日我還買你的菜!”
石封村的馬三嬸掏出一張五元錢遞給蘇慈,直接將七角的零頭扣掉,又順手多拿了兩個青椒。
蘇慈卻是牢記師父一貫的教誨,錢財都是身外之物,隻要心存光明,菩薩一定會保佑自己平安的。不過,他卻恪守一個底線,那就是絕不做賠本的買賣,付出汗水,必有收獲,心向光明,便有希望。
“姨,這幾棵蔥不好看,還中吃,您帶回去,省得買了!”
“那敢情好!還是蘇小師傅慈悲心善,菜好價格公道,買你的菜準沒錯!”
朱家婆子白落了蘇慈送的五六棵蔥和一把小白菜,心情舒爽,滿意的點了點頭,扭這水桶腰走了。
其實那些品相很差的蔥和小菜之類的菜蔬,蘇慈隻花了很少的錢,從海東批發商那裏買來,稍稍采摘了一下,白送給這些主婦們,她們自然高興異常,於是乎,蘇慈的菜每天都是第一個賣完的。這些事情看似簡單,但周邊的其他攤販卻也不屑做這個,他們的利潤都是摳得死死的,一天下來,菜雖然賣得不如蘇慈快,掙的錢卻也不少,嫉妒之餘,不免一起給蘇慈起了個外號,叫癲癡大師。蘇慈卻也毫不在乎,他恪守與人為善的準則,即便偶爾吃了點小虧,也並不嫉恨。他記住師父說過,人世一苦海,唯有心向光明,不存妄念,自可渡達彼岸。
至於彼岸是個什麼樣子,蘇慈卻是不知道,便想象成為一個花團錦簇的自由自在的幸福國度,他猜想師父那麼善良的人一定早就登臨彼岸了,當他老去的一天,終會和師父在彼岸重逢。
“胡老四,今天你的菜我包圓了,你替我打包裝筐,替我送家去,須虧不了你!”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就見一個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婦人,一邊用牙簽剔著牙,一邊顯得財大氣粗,不屑地命令著菜販子胡老四。
胡老四滿臉堆笑道:“原來是於董事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按理董事長一個電話打來,我胡老四二話不說自會給您送家去,可惜我前兩天家中有事,沒有及時進貨,這菜卻大抵蔫了,哪裏敢送到董事長家裏,倘若吃壞了肚子,我胡老四豈非罪大惡極?”
看著點頭哈腰的胡老四,婦人哼了一聲,撅著血紅的嘴唇,瞪著一雙三角眼看向菜場裏麵,那些菜販無不知趣,都轉過頭去裝著沒有看見。
原來這婦人卻是風陵集上大名鼎鼎的獒園主人於金桃,那獒園中養了百十頭凶猛藏獒,二三裏外便能聽到陣陣怒吼聲,尋常無人敢接近那裏。或許是因為養了藏獒的緣故,使得這婦人日久後更顯得氣焰囂張,極為乖戾,不可一世,渾如一頭強悍的母獒一般,背地裏,很多人都罵她**狗。這婦人囂張的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他男人的緣故。
這於金桃的老公雖是石封村中一個小小的村支書,奇怪的是,便是風陵集鄉的鄉長和書記見到他都要點頭哈腰,奉若上賓,據說這於金桃的老公顧浩手眼通天,和某位重權在握的市級領導極有交情,前任某鄉長因為極為看不慣顧浩的囂張作風,忤了對方心意,結果,顧浩隻是稍稍打了個電話,不日某鄉長便被調離,丟官而去,由此使得風陵集鄉的所有官員噤若寒蟬,往往為了仕途升遷等事由,卻要經常跑到顧浩家中取經,偏偏顧浩的話很管用,因此,背地裏,整個風陵集鄉的人便稱他為組織部長。
有如此威風老公坐鎮風陵集鄉,不由得於金桃不驕狂。
倒也幸虧這於金桃菜場來得不勤,饒是如此,不少攤主都多多少少接過她打的白條,至於那白條上的錢要想討回,卻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時下,於金桃目光一橫,那些攤販心中一怯,又不願招惹對方,齊齊低頭,裝著不知道。
“一群慫貨!”
於金桃恨恨罵了一聲,忽然順著走道的方向一眼瞅見處於末端攤位的蘇慈,心中頓時有了計較,看著一些主婦圍著蘇慈的攤位一邊撿菜一邊還價,於金桃大搖大擺走過去,喝道:“都散了,散了,看在都是同村的份上,這蘇小師傅的貨今日我全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