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弦在罹月不知道不覺間俱動勃然,而極北這方的也有一弦在悄然撥動。
“吟繡坊和義善堂?”青年人開口,聲音醇厚帶著些許的沙啞,右手在扶靠上規律的拍打,無名指上一顆褚紅色的瑪瑙流轉著微光,一雙平緩的濃眉下卻是一雙稍稍上調的丹鳳眼,本應恣意風流的丹鳳眼,卻在平緩的眉尾的襯托下竟多了幾分溫和威嚴。
“是的,進來極北商城的變化便來自這吟繡坊和義善堂,兩家的店主似乎都不是極北人士,極少露麵。但手段卻極為高明,吟繡坊管理銷售極為精密,店主似乎對極北的人進行了一番調查,所以幾乎每次推出新的樣式不同階級的人都會購買,打破了原本店鋪的貴賤之分。而義善堂則似乎專門針對於平民階級,在中下層裏聚集了極大的名聲。”祁城單膝跪地,隻是恭敬的低頭報告並不抬頭。
祁烈忽然笑了起來,笑聲沉靜卻有些邪佞,威嚴之下流動的是看不清的叵測深心。眸子隻是闔了起來,雙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擊打著紅木的椅子,手指修長卻骨節粗大,虎口間有微黃的繭子,看來是習武多年的模樣。
“兩家的主人都不露麵麼?”祁烈饒有興致的勾起了嘴角,沉穩的麵容上有一絲盎然的趣味,“去想辦法查清楚,把幕後的這兩家主人都找出來。”
“王爺?你……”祁城驀然抬起頭來看向自己的主子——極北王祁烈。
祁烈笑的醇厚悠長,聲音卻是暗地雷霆一般的嚴厲道:“祁烈,你跟我這麼多年,搞清楚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忠犬就該做忠犬做的事情。”祁烈勾起唇低頭看向跪在地上的祁城,緩慢悠長的聲線纏繞在祁城的耳際,祁城不由得瑟縮一下,祁烈卻忽然哈哈的大笑起來,戲謔且不屑的笑聲在室內回響。
祁城從廳堂出來,雖然是極北卻也已是夏至已過,他的脊背卻隱隱散發著寒氣,想起出門前輩王爺那麼陰森的一瞥,胸中的熱血瞬間凍結成了一川冰山,他抬頭望了望慘白的天空,覺得自己跟隨王爺這麼多年……
果然還是……忍受不了那樣時而威嚴端莊時而陰森逼人的模樣。
想來王爺是大陸皇族極為反常的特例,原為大陸皇寵妃祁無雙的兒子,極受皇帝寵愛。雖不是嫡子但從小天資聰穎,博聞強識。但在十五歲那年,寵妃祁無雙卻以通奸之名被處死在鬧市口。
祁烈名聲在外,又自小極為體貼聰穎,皇帝歲勃然動怒卻還是不忍心下手,最終草草的將祁烈送至極北當了個虛名的王爺。尋常皇子聽到這個消息,從小養在殿堂哪裏受得了這般打擊,定然都一蹶不振。
但祁烈卻不同,走的決然沒有一絲拖泥帶水,斷了與皇帝的聯係,隨了母姓。原本是文弱書生的祁烈卻從到極北的第一天開始,棄筆從戎,像變了一個人一般。
大陸從來不管極北的戰事,祁烈卻毅然決然的拿起了鞘中的大刀,隨著極北的散兵一起上了戰場。苦練武藝十年,極北的人隻知極北多了位武藝高強的王爺,卻不知這位王爺之前也是位問道有術的筆杆文人。
祁烈不是一個會滿足的人,極北似乎成了他的統治國度,他先征服了極北倔強狂野的民風,然後便開始明目張膽地著手介入極北的經濟。極北人不是分明看的出來,卻從來都不說。曠野的民族就是這樣,他們不認定便死也不會屈服,他們若是誠服便也是從心底的誠服。
他們自然是打心眼裏誠服了,所以尊祁烈為極北真正的王爺。
十年下來極北經濟發展超過了以往的五十年,祁烈一步一步地開始把許多私營的店鋪用一種官辦的方式收攏,時至今日,極北大而名聲在外的店鋪基本都收歸在了烈的掌下。
祁烈從一個虛名無權的極北王,變成了極北真正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極北的民族保持對此保持著一種詭異的默契,明明知道這位王爺會帶來巨大的變動,卻隻是抿緊了唇過得和樂安詳。
祁城皺了皺眉,王爺自從來到極北一切幾乎都沒有逃出他的掌握,噢不……除了,極北花被盜一事,祁城無奈的聳聳肩,想起那日王爺陰霾的表情不禁搓了搓自己的雙臂,抖擻著走出了王府。
吟繡坊門外。
罹月難得喬裝來一次吟繡坊,卻被門前的壯闊景色給震驚到了,帽簷不禁抖了一抖。門口的茶寮坐著一列戎裝整齊的王府侍衛,淡定卻目不斜視地盯著吟繡坊,如臨大敵一般的神情讓罹月不禁的拉低了自己的帽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