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滄海桑田幾經秋(謝經秋)(1 / 2)

“師父,何謂成行因果?”

“《華嚴經》第八會離世間品中說,初說五十階位,後說八相成道,因行成果行,故曰成行因果。”

我曾問師父何謂成行因果,師父借用了《華嚴經》來為我解惑。當時我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少年,哪裏懂得因果紛爭。可後來懂了,卻也恨自己懂得晚了些。

我幼年的記憶就在般若寺開始,隱在蒼山翠竹之間的般若寺,卻不像它的處所那般鮮為人知,每年都有大量的人不辭艱辛地上山,全然是因為我的師父——懸河大師。

他名為懸河,實則是他入寺前前任方丈怪他口舌之事纏身,鑄成大錯。賜懸河之名望他能靜言思語。我不知道他在這般靜默之前是哪般的模樣,但自我有記憶以來,懸河師父便極少說話。

在我五歲時他為我剃了度,賜我法名淨丘。

“淨丘,你的父母來了。”這是他在我五歲時第一次與我說話。

我茫然的點頭,生來第一次曉得,我原本也是有父母的。我有些茫然的踱步出門,我的母親在看見我光禿禿的腦袋時,眼中泛著淚光,手有些激動的顫抖。當她無語凝噎的撫摸上我光禿禿的腦袋時,我心中的感覺告訴我,原來這便是母親。

於父親,他隻是目光凝重的看著我,其實我並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看我,還是在看站在我身後的懸河師父。須臾之後他隻是搖了搖頭,牽著還在哭泣的我的母親下了山。

母親留在我頭頂的餘熱,也隻是那麼一個須臾,就散盡了溫暖。

我回頭看懸河師父,他隻是孑然的走回了院門,我急忙跟上,在關門之前再度看了一眼父母離去的身影。

懸河師父極少和同門的弟子說話,我因年紀最小日後不會久留,打坐與念經師父也不強求我。但他看我時總是目光重的讓我心中一沉,眉目中散發中祥和且猶豫的光。

在我十五歲那年,我拿著《華嚴經》在山後的大石上默讀,看的仍舊是我難以參透的五周因果。長年不說話的懸河大師,卻突然出現在我麵前,用他獨有深厚緩慢的語氣對我說道:“你該下山了。”

我十五年來頭一次要跨出般若寺,門外是接我的管家和轎夫,他們告訴我我的父親死了,我十五年來並未見過幾次父親,印象模糊且聲音。我記得佛經中說人有喜怒哀樂,我知曉我此刻應該是哀痛的,可我竟然是如何也哀痛不起來。

“那母親呢?”

“夫人傷心難耐,近來已是憔悴的很了。”我腦中恍然出現母親飽含著熱淚的場景,心中怪異的有些酥麻,我想著約莫是有些傷痛,我該下山去看看我的母親。

我轉身回寺中找懸河師父,懸河師父意外的沒有在禪房裏,我四處的找他,卻發現他在後山的竹林中一個人若有所思。

“師父,淨丘要走了。”我上前對著懸河師父鞠躬,恭敬的跪下一拜。

“淨丘,你參透了成行因果嗎?”懸河師父轉身平靜且祥和地注視著我。

“師父,淨丘可用因果報應之說來解釋?”我有些疑惑,經書中講東西總是艱難晦澀,雖妙語天機,意蘊深刻,卻極難參透。

“淨丘,一言一行皆為因果,你下山後切要謹言謹行。般若寺護你十五年,你的人生的因果卻在十五年之後。這世間的因因果果,即便我們這些凡人知曉,卻仍舊是極難參透的一道坎。”懸河師父伸出右手將我扶起。

我今日才發現,他的右手缺一小指。這是他第一次將這小指顯現在我的麵前,也是第一次對我說這麼長的一番話。

“這小指,是我的因果。淨丘,萬般全靠你自己了。”

我隻看得見他如仙家一般渺然如塵的背影,看不見他成為懸河之前的罹難艱辛。我有些困頓的撫摸著胸中的那一卷《華嚴經》,不知道這因果的輪回已經開始了它行走的軌跡。

“經秋,你回來了……”母親顫抖的撫摸著我的臉頰,她似乎已經一夜蒼老,白發萎靡的藏在縷縷黑發之間。我用手撫摸過那些白發,心中的弦在一瞬間有些繃緊,不自覺的摟住了母親相對我已經顯得瘦弱的身體。

我知道我應該從此刻站起來,我再也不是般若寺中無悲無喜的淨丘,因我已卷入這世界,這謝府全然是我應該背負的一切,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是淨丘,是謝經秋。

我在豐都城掙紮了兩年,常人隻看得到我麵上的雲淡風輕,卻不知我地下的艱難輾轉。我當了十五年的和尚,知道的都是大德大義,商場的叵測狡詐,我哪裏是一下就能讓它在我手中翻雲覆雨?

可世界不會管你能否適應,你若摔下,你便是一人落地千人葬。但你若是傲然居高,你便也是一人功成萬古枯。商場,不過是為了一個人身後眾人的存活,去迫害另外一個人身後眾人的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