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君似明月,我似霧(五)(2 / 2)

而師父卻還是他當初上琅月山時的模樣,因為避了世事,不願去爭奪,於他也沒有什麼好去爭奪。孤身一人卻也活著瀟灑自在,一人一院一壺酒,終天對花黃。

“先生倒是格外的自在。”饒子墨打開綢扇,清華無雙的容顏在這敗落的院落中綻放出曇花一樣難得一見的美麗。

“哼。”長山老人隻是從鼻孔中悶出了一個鼻音,不看饒子墨,隻是取下了腰間的拿壺酒,坐在院前的板凳上有一口沒一口的慢慢喝著,這已經是罹月搬回來的最後一壇酒,恐怕自己要過一段沒有酒陪的日子了。

“子墨,你可知道我為何給年年取名為罹月?”長山老人心中思忖了一番,望著山上四處翩飛蕭索的落葉忽然問了一句饒子墨。

饒子墨默然無語,心中有一番猜測,卻又不敢冒然開口,隻是沉吟,常日裏流光四溢的眸子微微的闔上,也合上了一心婉轉的流思。

“子墨,你如此聰明。此罹月並非彼離月,但你心中猜測的離月,的確是我為罹月取名字的原因。”長山老人神秘的笑笑,饒子墨心中一顫,有些疑惑的望向長山老人。

長山老人被饒子墨難得一見的迷惑申請逗樂,臉上雖笑的極為開懷,心中卻是難以言喻的苦澀。

“子墨,沒錯的,是你的祖母離月……”長山老人麵露寂寥的神色,梳理好的白發在風中亂開,竟帶了幾分淒楚的情態。

饒子墨的祖母,無姓,隻稱自己為離月,江湖人稱“毒仙”,當時和長山公子並稱為雙異。都是世人眼中的異類,一個性情難測施毒不分敵我,明明風華絕代,一舉一動都仿若從畫中走出的仙子,卻心如磐石,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毒仙”之名;一個精通醫術,八卦奇門廣泛涉獵,明明有醫術卓絕之名,卻性情乖張,救人看的是自己的心情。

都是毫無醫德卻在江湖名聲大噪之人,世人都曉得他們的名聲,卻不曉得他們之間會有交集。饒子墨也不知道,饒子墨知道的僅僅是當年名噪一時的“毒仙”似乎莫名的就失去了記憶,壞了雙眼。世態炎涼,當初她屹立在雲端時無人敢對她放肆一句,但當她從雲端墜落。曾被“毒仙”毒過的人都出來追殺,一時間竟是無處可逃的淒涼。

然後便是英雄救美人的老梗,傳說中有少俠如神祗一般的從天而降將“毒仙”救走,從此江湖再無了毒仙美人的蹤跡;而與此同時,鮮衣怒馬的長山公子也忽然在琅月山歸隱,從此不問世事,江湖好幾天滔天的波瀾就這樣以兩人的莫名離去而告終。

而饒子墨也僅僅是知曉自己的祖母是曾經的“毒仙”,印象中的祖母對自己的過去沒有絲毫的記憶,祖父極其疼愛祖母,對晚輩不隱藏祖母的身份。可祖母先去,祖父在垂暮之時總是不肯閉上雙眼,最終是自己的母親哭著將祖母的身前的長發結交至祖父的手中時,祖父才留下一行清淚,閉上了年老渾濁的雙眼。

“先生……你與我的祖母……”饒子墨深覺自己走進了一個越來越撲朔迷離的棋局,本以為自己看透了前因,能夠彌補後果,可前因自己真真看透了嗎?恐怕不是了……

長山老人在回憶的苦水中掙紮出來,喝盡最後一口酒道:“這毒的淵源我本不想告訴你,可我怕是不告訴你,你日後會更加無法接受。這毒,原本是離月研製出來的……”長山老人兀自的空笑了一聲。研製出來……恨我的啊……

一滴淚從眼角流出來,長山有些驚異又有些頹然,這麼多年過去自己還是無法緬懷那年少的過去。看著饒子墨此時有些怔然蕭索的神情,長山老人繼而開口道:“子墨,你若是背負不了,就不要妄自去背負。罹月之前的遭遇想來也與你有關,而今這毒又和你扯上了無法割裂的關係,這紛雜錯亂,你要如何理的清楚?”

饒子墨的影子在陽光下縮成了一小塊陰影,心中早已萌生出一個自己也無法相信的猜測,有些痛楚隱忍的抬起頭望向長山老人道:“師父,莫非,你早就知道了……”

“什麼早不早知道,子墨,一切都是命數……看你如何去破這命數了……”長山老人晃了晃手中空空的酒壺。

罹月,而你,又要如何去破這命數呢?空蕩蕩的琅月山隻剩下了長山老人有些戲謔的一聲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