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罹月站在長山老人的門前,隻不過是一扇破舊的門,幾十年來卻擋住了無數上山人的步伐。門扉在山風的吹動下有些抖動,長山老人驀地伸出一個白發花花的頭,老不正經的腦袋有些醉醺醺的探了出來。
卻見罹月滿臉的的淚水,目光直直的越過他,滿滿的虛無感。長山老人看著罹月失去焦距的瞳孔,滿臉的醉醺醺的顏色瞬間褪去,臉色變得幾分凝重,直起身將門打開,罹月有些六神無主的走進了長山老人的房間。
門外風也淒涼,夜也淒涼,卷起地上的落葉又卷落地上的落葉。罹月坐在塌前,隻是不停的流淚,控製不住的流淚。長山老人歎了一口氣道:“你這是傷心不已的哭?”
罹月茫然的將頭轉向長山老人,眼睛已經沒有了半分知覺,隻看得清麵前長山老人模糊不已的輪廓和室內的光影重重。
“罹月不知道,罹月隻覺得感傷,但淚卻全然停不下來。”罹月用袖子擦擦自己的淚,但是淚卻像泉湧一般不停地從眼眶中滴落。長山老人看著罹月滿臉灑淚,眼眶紅腫,哽咽難耐,心中也是幾分不忍,蒼老的手覆上了罹月的眼睛。
罹月隻感到眼前一黑,粗糙的觸感侵向罹月,長山老人輕輕地將罹月的雙眼合上,對著罹月說道:“這是你失明的前兆,你已自己調理大半年,我本以為就算不能夠完全的醫治好也能拖得兩年,未曾料想這毒恐怕是在你體內潛藏太久,這一時的爆發,誰也料不定。”
長山老人感歎一句,笑的很是淒涼道:“我本以為我能抑製‘婆娑’,可離月終究是離月,她沒有給我留下一條退路。這‘婆娑’我終究是能解的了其一,解不了其二。恐怕你日後痊愈,這眼睛也好不完全了。”
罹月一震,有些不懂長山老人的話,麵露茫然。長山老人將手拿開,看著罹月閉眼淒然無助的模樣,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緩緩說道:“這‘婆娑’之毒,不是江湖名毒,是我一位故人所製,她的名字就是離月,不過是離別的離罷了。給你取‘罹月’之名,一是為了緬懷他,二是希望你能替她好好的活下去。”
離月?罹月腦中靈光一閃,忽而想起饒子墨第一次回來時,聽到她叫罹月時有些錯愕的表情,聽到他問自己罹月的罹,是不是離別的離時怪異的神態。罹月心中有種難以置信的猜想蔓延開來,莫不是自己身上的毒也與饒子墨有關?
如果真是這樣,上天啊,你這是要與自己開多少個玩笑話。你真真是要把自己置之死地而後生?可這死地自己是將將看到了,後生又在哪呢?
罹月的淚受不住自己的控製,臉上舊的淚痕剛剛凝結,新的淚痕又再度覆蓋。長山老人無力的歎息道:“罹月,這毒我是在無法親手救你,我曾答應離月生生世世都不能解這毒,你說我腐朽也好,說我固執也好。我隻能幫你一把,卻不能親手救你。你眼睛怕是在解毒之前都得這般了,你若是不想全瞎了。回想一下《針術》中施針的法子自救吧,為師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罹月站起身來,光影幢幢,向著長山老人恭敬的鞠了個躬,眼淚滴在地上,渲開一朵小小的花。迎著茫茫的夜色要走出房門,長山老人卻在罹月的手觸向門扉的時候說道:“明日起,你閉關罷。我會與饒子墨說你鑽研醫術去了,莫要擔心了。”
迎著一晚的風,罹月的手一頓,臉上的神色幾分淒哀,卻又有幾分堅決道:“多謝師父……”
一晚的山風吹涼了兩個人的心,長山老人滿心疲憊的搖頭歎氣,心有不忍;罹月淚似乎流不完,感情將將理清楚的活絡的心瞬間冷卻。想開口的話又再度的無法說出口,以前是自己不敢說出口,而今自己要如何說出口。
愛變得太奢侈,太奢侈了。罹月伸出手,風中手指間穿梭,親吻自己疼痛的眼睛,托起自己的長發,夜晚是這樣的讓人感到舒適,可自己已經全然沒了心情去享受這黑夜。恐怕,日後自己最討厭的就會變成黑夜了吧。
罹月睜開眼,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隻有一塊模糊的影子閃過……罹月無力的垂下了手,轉身毫不留戀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翌日,饒子墨從沉睡中醒來,昨晚在罹月那碗藥的催使下,自己睡的是意外的沉。理了理衣裳,饒子墨走出房間。一覺睡到了晌午,可院子卻奇異般的靜,一時感到奇怪,長山老人卻慢悠悠的從後院走出來,一壺酒在腰間掛的鬆散,蕩來蕩去。
饒子墨不禁失笑,歲月匆匆而走,自己都已不知道變了多少,當初琅月山上不知世事,黯然無爭的少年都已被歲月鞭打出淩厲的傷痕,自己若是不變用什麼保護自己,又用什麼保護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