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命,包括所謂的開始和結束。我的故事從這裏正式開始,在踏進豐都城的一刹那,或者是說,真正的遇見謝經秋的一刹那。
我又過起了在難民中流浪的生活,我已經沒有了高貴的錦衣可以讓我用來偽裝顯赫的身份,我是無數個毫不起眼的難民中的一個。有種叫哀傷的東西沒有出口可以排泄,無論我以前的家室如何,如今我隻不過是被老天拋棄的一個人。
我不笑也不哭,在難民中仿佛有我的存在也可以,沒有我的存在也無關緊要。我越發的把自己弄的蓬頭垢麵,世人可憐你,可憐你汙濁不堪的外表,越汙濁不堪便越是能乞討的來可憐。我曾因為無法討好看客們而受凍挨餓整整兩個月,臥雪眠霜,垂死之時我忽然明白了什麼。
哈哈,天越是要將我逼迫至絕境,我才越是要生存啊。
我掙紮著從雪地上爬起來,再也不沉默,我開口編說辭,我開口謊話連篇。生存就是由許許多多的謊話構成的。我舌燦蓮花一般的從冬天說到了春天,枯寂的枝頭有新生的嫩葉綻生,從小小的嫩葉開始抽條,滿街的柳絮開始飛。
我喜歡它們,喜歡這些柳絮,它們與風纏綿極盡的溫柔。我又從春天說道了秋天,柳絮再也不能非在豐都城的街道,七夕的姑娘們梳妝的極好,我們這些流浪的人也不再聚集在大節上,給七夕的情人們讓出方寸的清淨。我們隻是在街口,期盼戀人們的間或憐憫的目光。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我默默地念叨,身旁的小乞丐奇怪的瞅了我一眼,我在他們中向來有怪胎的名號,我笑了笑,隻是伸出手,似是想捕捉住那曼妙闌珊的燈火。
謝經秋在我的生命裏出現了,像是冰天雪地裏的一簇火花。我聽見了冰河融裂,春水始流的聲響,為了他我開始用兒童卑劣的把戲,我也隻有再度變成兒童的模樣才能夠博得憐憫。我的確成功了,我從謝經秋澄澈的眼中看見了心疼卻不是憐憫。
我心中一怔,謝經秋卻已是溫文儒雅的走在了我的前麵,我好像真的回到了十一二歲孩童的心境,心中竟是歡喜難耐。世界如此之大,怎樣才能找到一個這樣不懂得憐憫隻懂得疼愛的人。像是能普渡眾生大量無邊的神祗,是溫暖我心的光。
我原本以為我是不會再哭了,可當我巧巧的看見謝經秋站在謝府門前對我溫柔溫潤的笑開時,我的冰冷的心竟再也找不到躲避的地方,冰裂瓷再也不是冰裂瓷。真真切切的成了一塊碎冰,在謝經秋的笑容麵前瞬間碎成一地。
無處逃匿了,我隻好低下了頭,想藏住眼睛中再也藏不住的淚水。人真的是很神奇的動物,吃的了再多的苦卻吃不了著迎麵一個溫柔似水的笑容。我以為我的人生就這樣找到了落腳點,從此之後無論之前的記憶如何我都可以不在乎了,我可以在這裏安心泰然的開始我的人生。
可我錯了,命運是這樣的不喜歡我,甚至是討厭我。當饒子墨第一次出現在我的麵前,我就知道他曾是我那段空白記憶裏的一段光陰,我知道他注意到了我,我逃避不成反被處處挑刺,我隻得耍起孩童性子與他對著來。可我以為稀鬆平常的過去,竟不是我想象的那樣的簡單。
溫吞的時光不再溫吞,命運是哪裏是我這般的凡人可以揣測。在謝經秋告訴饒子墨要帶我出府的那一晚,我就知事情不是出行那般的簡單。謝經秋古木無心一般的模樣即便是把我的一顆心掏出來給他看,他怕是都不能理解的了半分。
我爭吵過,我泄氣過,我無奈過。饒子墨高深莫測的微笑讓我由不得打了個寒顫,分明是四月初初明媚的天氣,我卻是由腳底騰升起一股寒冷來。命運的車輪開始碾合,饒子墨的桃花眼裏有我看不懂的痛苦,他告訴我:“年年,你應該去尋找你的起點。”
我有些恨他,恨他把我從好不容易找尋到的安逸生活中拔出來。可我又無法恨他,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去追尋,或許我才是真正會釀成大錯。
而時光告訴我,饒子墨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