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年年舍不得張大媽。”舍不得張大媽做的芙蓉酥、綠豆糕、水晶包,饒子墨那廝以後肯定不會給我吃了……
“嗚嗚嗚……年年舍不得李嬸。”舍不得李嬸給燉的豐都城第一好吃的雪梨羹,雖然自己也沒吃過別地方的雪梨羹,咂咂嘴。
“年年……”阮年年正要繼續撲上前哭訴就被謝經秋打斷,“年年,你若是再不上車,子墨恐怕又要折騰你了。”
阮年年泄氣了,頗是不平的看向紋絲不動的馬車門簾。少女纖細的雙眉有些不悅的攏成一抹遠山,謝經秋輕笑的把負手拿著的一個小包袱放到阮年年懷中。
阮年年看向自己懷中藍布細花的小布包,原本有些輾轉不開的哀傷情緒像是被漸漸打開了通路。離別之際開出了一小朵向陽的花。
謝經秋看著阮年年眉目舒展的模樣,極自然的撫上阮年年的額際,替她把散落著的柔軟發絲綰回腦後。
這一刻阮年年恍然間覺得離謝經秋是這樣的近,但當謝經秋收手回去時額際的溫暖如潮水一般來時煽然洶湧,去時也不留一絲餘溫。
阮年年閉了閉眼,如蝶翼一般的睫毛在暖陽的顫動了一下,對著老婦人和謝經秋深深地鞠了一躬,回頭走時竟帶出一絲分明決斷的意味。
謝經秋看著阮年年仍舊稚嫩但卻堅韌的臉,心弦莫名的開始顫動,似乎什麼事就要改變。但是往往明澈的思緒此時瞬然混沌起來。謝經秋望向阮年年離去的身影,似乎知道什麼事情將要改變……
阮年年在車內沉默不語,饒子墨也隻是將著自己斜挑的桃花眼和阮年年僵持著。車廂內的氣流仿若靜止了一般,敵不動我亦然不動的態勢讓阮阮終究是維係不了那張可以裝出來的晚娘臉。
“饒子墨,我不是二傻,你也別把我當二傻。你費盡心思把我從謝府弄出來究竟是先要幹嘛。”阮年年倏地將眼睛睜的分明,淩厲的光芒竟是饒子墨從未見過的模樣。
饒子看著阮年年絲毫不同於以前的模樣卻沒有顯露出吃驚的模樣,隻是慵懶的笑了笑,似答非答的說:“你本就不該在謝經秋身邊。”
阮年年就算心底再如何的鎮靜熟稔,但終究是十三歲的兒童。她來到豐都城的第一天就隱隱感覺到自己對往事的記憶混沌而難以捕捉,腦海裏隻有場景卻沒有連貫的畫麵。
阮年年細細的打量饒子墨,她曾經從很多人的口中得知他並不是豐都城人士,獨自一人從北麵南下到豐都城,帶著自己的侍從影八可以說是白手起家,在豐都城也有了自己的營生。
如果說曾經謝經秋的父親是豐都城數一數二生意上的老狐狸,謝經秋就是普善慈濟的玉佛,而真正的排在謝經秋父親之後的才是豐都城一年前一夜間崛起的饒子墨這隻青壯年狐狸。
他用不到一年的時間,以在生意場上的狠辣作風迅速攜裹了豐都城鹽鐵一行,原本官方壟斷的鹽業,饒子墨通過黑白兩道手段雙施從豐都城官員的手上獲得了一小部分鹽業的特許營業權。
饒子墨,絕不是簡單的人。每一步都精心策劃,每一步都保持自己絕對的盈利。
而這一次饒子墨讓人難以理解的行為,又是為什麼呢?
阮年年真真的是有些糊塗了,事情的發展總是往她難以琢磨的方向進行,她忍不住在心裏唾棄了一下饒子墨的人麵獸心,毫不留情。忽而又轉了一副甜蜜蜜的麵孔,恨不得嘴上抹密的對著饒子墨甜甜一笑試圖緩解旅途的尷尬氣氛。
饒子墨卻像是陷入了某種沉思中,對阮年年的冷麵相對和嬉皮笑臉都無動於衷。
阮年年感覺到車內好不容易被自己嘻嘻一笑打破的氛圍又僵持了下去,車外隻有影八木訥的趕車聲。正當阮年年又沉浸到了內心準備開始的長久誹謗中,饒子墨卻在突然開口道:“阮年年,你若是喜歡謝經秋我不能阻攔。但是你的起點錯了。”
饒子墨分明通透的眼睛裏映著少女有些茫然的麵孔,饒子墨修長的雙手合上半卷醫書:“阮年年,我是帶你去找你的起點,你終究有一日會知道我是對的。”
車內除卻饒子墨翻書間偶爾帶來的一絲聲響,再無其他半點動靜。阮年年被饒子墨的話攪的有些心神不寧。
她撩開車窗的簾布,車外是四月的春色綿延開十幾裏的山路,農家的少女卷起粗麻的衣袖露出潔白的皓腕,與黝黑的臉龐映成一種奇妙的美感。
就算是心中有再大的不情願,身軀也在漸漸地被拉扯遠離豐都城。見不到謝家後院盛放的四月桃花紛飛如夢,隻餘下未來道路上的叵測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