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淺析《故鄉相處流傳》的荒誕色彩(3 / 3)

2.人物的悲劇性

在《百年孤獨》一書中,布恩蒂亞家族的人都懼怕死亡又難免死亡,他們都被孤獨糾纏,直至這個家族的最後消亡。比如霍·阿卡蒂奧第二,他滿懷為工人爭取福利的崇高使命組織罷工,卻在政府陰謀的欺騙下眼睜睜地看著無辜的工人及其家屬死在自己麵前,無論他如何申辯,小鎮的其他居民都寧可相信政府發布的什麼也沒有發生的謊言,甚至荒唐到要否認香蕉公司的存在;同樣的,奧雷連諾上校發動的32次武裝起義最後也在不知為何目的的空虛和無聊中結束了。他們最後的結局都是躲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裏默默忍受孤獨的侵蝕和折磨,苦苦思索擺脫孤獨的途徑,最後又免不了死於孤獨之中。《百年孤獨》中人物的命運就像羊皮紙手稿的題詞一樣:“家族中的第一個人將被綁在樹上,家族中的最後一個人將被螞蟻吃掉。”

劉震雲則在他的《故鄉相處流傳》中描繪了河南延津這個小村鎮裏的人民,特別是曹成、袁紹、孬舅、豬蛋、瞎鹿、沈姓小寡婦、韓縣令和“我”這些主要人物從三國時期到明朝再到清朝直至1960年自然災害這1000多年裏不同年代中相同的悲劇性的遭遇。這些延津人雖然在不同的曆史時期有不同的身份和地位,遭遇不同的生活環境,可是卻總免不了被統治者欺壓和蒙蔽,以致最後被統治者折磨至死甚或無辜處死。而可恨的是1000多年來鮮血的教訓都還沒有讓老百姓覺醒,他們隻會在互相的人吃人中浪費精力。在劉震雲的筆下,以延津人為代表的中國老百姓無論在哪個時期都是悲劇角色,注定了將為幾個所謂的大人物而犧牲。這些人的命運隻是在做一次又一次悲哀的輪回。

而人物命運的輪回其實就是曆史的輪回,在《故鄉相處流傳》中作者就是要表達這層意思。從文章的四段不同時期的敘述,我們可以看出這四段曆史時間已經泛化,不是特指,它的意義已從情節框架中懸浮起來,成了某種曆史無意識和政治無意識的寓言化表述。作品中割斷曆史的中心事件體現的是政治的貓膩和遊戲本質。小說以整體結構性的反諷,以徹底的輕佻戲謔情狀,展現了國人經久不衰的愚昧、狡黠、傾軋、內訌以及奴性怪誕的曆史文化沉屙。我在上文中提到的漫畫式人物共同上演了一場令人忍俊不禁的曆史滑稽劇。作者想要告訴我們的是,曆史時代雖然不同,但其本質是一樣的。1957年的反右,所謂“引蛇出洞”,1958年的“大躍進”,所謂“超英趕美”,放衛星煉鋼鐵,不也同曹與豬的政治遊戲一樣嗎?這一個個相似的情境,又豈不是永恒的輪回嗎?作者所要提出的曆史的荒謬就昭然若揭。

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中也是有這樣的傾向,但是有所不同。劉震雲在表達自己對這1000多年悲哀的中國曆史的嘲諷的時候,過分關注政治的層麵,並把這種關係直接歸結為統治者和被統治者地位的不同,這就使得劉震雲的這篇小說在思想性上比之於《百年孤獨》遠不夠深刻,缺乏人生層麵的哲學關注,正像劉震雲自己所說的:“《故鄉相處流傳》雖然情愫不錯,但寫得過於匆忙和不冷靜悠長了。”看來作者還是十分了解自己作品的缺點。

(該文為浙江大學第十二屆校園文學大獎賽獲獎作品,作者時為浙江大學人文學院2007級曆史學專業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