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純真年代(5)(3 / 3)

小明的爸爸就問他說:“小明,你每次都要三根不同顏色的羽毛,我都給你了,那你要跟我說,你為什麼每次都要三根不同顏色的羽毛呢?”

小明就說:“因……為……我……”

楚楚睜大眼睛:“因為什麼?”

我說:“然後小明就死了。”

楚楚說:“然後呢?”

我說:“然後故事就完了。”

楚楚說:“剛剛你說到初中完了我就想打你了,不過好歹好奇真相,結果怎麼是這樣的結果?”

我說:“我說了,其實是一個很無聊的故事。”

楚楚說:“你是怎麼想的?”

我以前也講過這個故事,不過第一次有人問我想法。沉思良久,我說:“這絕對是一個很失敗的故事,但是我想這個故事結局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作者寫到最後思維枯竭了,自己也無法給自己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於是索性不寫下去了,另外一種就是作者並不是在講一個懸念故事,而是想用三根羽毛隱喻些什麼,所以這個答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對小明來說,三根羽毛代表著什麼,而這三根羽毛,對我們這些聽故事的人來說又啟示了些什麼——三根羽毛,不是救了小明三次嗎?可是他得到了這三根羽毛四次。就是說最後一次,羽毛沒有能救他。三根羽毛,隻能救他三次,到了第四次,就沒用了。那如果不是三根羽毛,是四根的話,小明這一次也可以渡過難關了吧?”

“如此看來,幾根羽毛,就是幾條命。”

“小明之所以在最後沒有能活下去,就是因為他在那些無關緊要的關頭把他的羽毛都用掉了,而在最關鍵的時候,能真正救他性命的時刻,他已經沒有羽毛能用了。”

“羽毛,小明,自我。小明用三根羽毛,救了自己三次。他知道自己有三根羽毛,知道這三根羽毛可以幫助他,所以他用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可是,他忘了羽毛隻有三根,他那麼快用完了它們,在最後最需要羽毛的時候,他卻已經沒有羽毛可以用了。最可惜的是,在他用那三根羽毛的時候,本來都可以不需要羽毛的幫助,依靠自己去渡過難關,然而他終究是用掉了這寶貴的羽毛,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羽毛了。”

“或者,三根羽毛隻是這個作者的叫法,而在不同的人那裏,不一定是三根羽毛,也可能是三根稻草,三塊石頭——也可能是兩根羽毛,十根羽毛,甚至一百根羽毛。”

“也許,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三根羽毛,但你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有的是三根羽毛還是十根羽毛,更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出現。一個人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決定於他在什麼時候使用他的羽毛。”

楚楚說:“你在說什麼?”

我說:“對於這個故事的理解啊。”

楚楚說:“你說了半天,我怎麼不覺得有好笑的地方?”

我說:“這個又不是笑話。”

楚楚說:“那你說它幹什麼?”

我說:“額——我們做點什麼吧。”

楚楚緊張地看著我:“你想做什麼?”

我用手指指窗外:“我們出去吧。”

37

從車窗跳出來,周遭是漆黑的一片荒野。我回頭接住跳下來的楚楚,還好,沒想象的輕,沒誇張的重。等楚楚整理好衣服,我說:“你認識這裏吧。”

楚楚聳聳肩:“當然不認識。”

我大吃一驚:“你不認識也跳啊?”

楚楚說:“我正猶豫著你就接住我了。”

我無奈說:“我接著你是因為你跳了。”

楚楚說:“那我們怎麼辦?”

我絕望道:“這話應該我說……”

楚楚無比樂觀:“那我們回去吧。”

我說:“你覺得還能從窗口回去嘛?至於車門,我們怎麼解釋我們到了外麵,難道說我們上廁所掉出去了?”

楚楚說:“都不讓我們去廁所,這個他們怎麼會信——”

說完,火車一聲長鳴,我拉著楚楚跑到邊上的草叢,目送火車揚長而去。

楚楚不滿道:“你怎麼不跟我一起去攔住啊——這下好了,跑了吧。”

我說:“你知道麼,火車運動的時候,如果你離車身很近,會被車子吸過去的。”

楚楚倔強道:“那不是很好?可以再貼著車子回去了。”

我遺憾說:“是我的錯——剛剛火車說快到了,我們走走的話,應該快的。”

一路無話。楚楚估計還在賭氣不說話,我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說什麼,隻求快快到站。

高一的元旦,我們學校承辦了青山鎮的第一屆文化周,其實就是我們的操場要讓給政府使用,我們的美女要供給政府享用——後麵這句是我自己加的。

為此,學校放假一周。

對此,所有的體育老師都身心鼓舞,想必他們有生之年都不敢奢望有一天學校會因為不能上體育課而放棄了所有課程安排。而我們大多數男生都表示,操場借給政府了,我們該去哪裏玩?

這個疑惑沒有持續很久,就在即將放學的時候,我們每門課的課代表陸續歸來,隨身還攜帶了比他們自身更巨大的試卷。在看到那些試卷以後,我做出一個決定,我要騎車去申城。我把這個想法與柳陳分享,立馬得到了柳陳的支持,她當即表示也要去。

第二天來到出發的地點的時候我忐忑不已,心想萬一她騎過來一輛鳳凰永久我應該如何應對,結果等了半天,才見她打的過來。看著背著大包小包的她,我無比困惑:“你這是要幹什麼?”

柳陳說:“走吧。”

我說:“去哪裏?”

柳陳說:“廢話,火車站啊。”

我說:“那我騎車幹什麼?”

柳陳說:“對啊,你騎車幹什麼?”

我說:“我是要騎車過去的……”

柳陳停頓半秒鍾,馬上招手打的,接著轉身對我說:“好,你騎車,我火車,明天中午12點,黃浦江見。”

說完她關上車門,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顯然,她高估了我自行車的速度,或者說她低估了我的懈怠。我到達黃浦江的時候已然將近5點。

停下車子舉目眺望,江對麵的東方明珠燈光璀璨,江麵暗流湧動,我眼角擠出幾滴眼淚,也許是感慨自己一路的艱辛——不過主要是因為眼睛被風吹的。站了半天,我覺得應該說一句能夠表達我不虛此行的話,憋了半天,我說:“黃浦江真黃啊。”

天色越來越暗,遊人如織,我連確保和自行車在一起都很困難,更不敢想象能夠找到柳陳。其實我不喜歡來這樣都是人的地方。因為我不能理解辛辛苦苦地跑到一個地方拍幾張照吃幾頓飯能說明什麼,本來就是為了有所放鬆,偏偏做得如同例行公事。

這個想法我跟劉向陽探討過,當時我說:“如果有一天我累了,我就去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男耕女織,自給自足,青山綠水,逍遙自在。”

劉向陽問:“那你怎麼看電視?”

我說:“電視要看的。”

劉向陽說:“那你怎麼打電話?”

我說:“電話要打的。”

劉向陽說:“那你怎麼上網?”

我說:“網要能上的。”

劉向陽說:“你看看,這些東西都不是你說的地方能給你的,你還是要去城市。”

我說:“那我就放假的時候去那些地方吧。”

劉向陽說:“那你怎麼證明你去過?”

我說:“拍點照片寫點明信片。”

劉向陽說:“看,你和別人都一樣。隻是別人為了現實而活,你為了理想而活。”

想著想著背後有一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茫然地轉過身,是徐婷婷。

我錯愕:“怎麼是你?”

徐婷婷說:“你希望是誰?”

我說:“沒什麼——你們也放假了?”

徐婷婷說:“嗯,我跟我男朋友來玩的。”

正說著跑過來一個人。

我說:“怎麼不是——?”

徐婷婷淡然一笑:“人都敵不過七年之癢。”

我說:“你還沒到七年——”沒說完徐婷婷就用手擰了一下我的胳膊,“你們別管我了,我在等人。”

推著自行車漫無目的地在人流中穿梭,我無比地渴望這個時候柳陳能夠撥開人群出現在我麵前,然後跟我說:“我終於找到你了。”

然後我一定會感動得熱淚盈眶。

東方明珠下麵的大風吹得我臉頰生疼,人流漸少,大街上開始遊走一些質量不達標的雞。我靠在捷安特邊上,看了看時間,已經11點半了,等待似乎變成一場扭曲的笑話。

終於,在12點的鍾聲響起的時候,我選擇了離開申城。

當然我無暇顧及為什麼柳陳沒有出現,我唯一擔心的是我能否經曆黑夜安然回到青山。身上沒有一點防身工具和修車工具的我,一個搶劫犯或者一個爆胎都會讓我陷入絕望。不過對於搶劫犯,我更多了一絲歉疚,大半夜地守著混口飯吃,遇到我,讓他失望了。

開學那天,我正糾結應該如何跟柳陳解釋我沒能在12點來到黃浦江的時候,柳陳先急急忙忙地向我道歉:“我在火車站的時候被我爸接回去了。”

我瞬間從虧欠者變成受害者,寬慰有餘,甚至還多了些委屈。

這是我第一次自行車遠行,也是我唯一一次一個人的旅行。後來我去過很多更遠的地方,都沒有第一次那麼讓我記憶猶新。因為我去的大多數目的地,對我和我的同行者,都是一個陌生到毫無瓜葛的地方。我們隻是從一個地方趕到另一個地方,逗留幾天,然後離開。不帶走一片雲彩,隻留下一些塵埃。

而那次申城之旅,我的目的第一次是因為要去和一個人相見。這個人賦予了我旅行的意義。

很多時候,結局總是那麼微妙,多的隻是一點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