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如意算盤又打錯了。
慕燃不是方影,怎麼可能對她那麼上心?
他把心法口訣一股腦說了,然後示範了兩遍,就算教完了。
連一個兩個時辰也沒用到。
阿汶垂頭喪氣地自己練著,慕燃看也不看一眼,隻丟了一句話:“你隻說都要學,但並沒有說要我教到哪一重。如今我已經都交給你,能練成什麼樣子就看你的天分了。”
她笨拙地練了半個時辰,時不時抬頭望望慕燃。臨近正午,陽光明晃晃的,照得她有些眼暈,心裏越發忐忑不安起來。
“好吵啊醜丫頭,你救我一命的這個人情我已經還了,你回去慢慢練吧,”慕燃不耐煩道,“以後隻當不認識我就好。”
語氣一如既往,風輕雲淡。
阿汶呆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自尊心仿佛被撕扯成碎片踩進泥裏一般。
她抓起竹簍轉身就跑,樹枝不斷抽在身上臉上也沒知覺。
還人情,原來他隻是為了還人情而已。
也是,那樣謫仙一般的人,若不是因為欠了個人情,又怎麼會跟她多說一句話?
可他明明不會給她任何機會,為什麼還要一遍遍地挑開她的心事?嘲笑嗎?不屑嗎?
還是知道了就說出來了,連嘲笑和不屑都沒有。
就像知道天會黑雨會停一樣,根本是不入眼更不會入心的事情。
阿汶被絆倒,狠狠摔了一跤。
她趴在地上動也不動,過了許久才稍微緩過來一些。
這有什麼呢,又不是房子被燒了,又不是斷手斷腳了,這有什麼呢?
心口悶一點,無非是喘氣難一點,不會死,甚至連傷都不算。
早晚會忘記的。
她掙紮爬起來,卻渾身疼得厲害,手一顫,又摔倒回去。
掙紮了好幾次,才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回走,回到西街時,天已經黑透了。
“你這是怎麼了?”公西凡驚慌失措地衝過來扶她。
她愣住,原打算不聲不響地回到自己院子裏,卻沒想到他們幾個都在這等著。
桌上擺著一支蠟燭,橘色的光忽明忽暗,菜都用碟子反蓋著,碗筷擺的整整齊齊。
她鼻子一酸,反笑起來,“從山上摔下去了,更醜了吧?”
幾人都擔憂地望著阿汶,她揮揮手往後院走去,連說:“哎呀看什麼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我去洗把臉你們先吃。”
她幾乎是飛奔而出,生怕撐不住,在他們麵前哭出來。
臉久久地泡在冷水裏,汙跡和妝都化得幹幹淨淨,唯獨傷心化不掉。
阿汶靜靜低頭吃著飯,卻沒發現三個人都不對勁了。
不止公西凡,連公西芷和卓項言也都看得呆了。這麼多天睜眼看見的就是阿汶畫出來的醜臉,也看習慣了,現在猛然看見原本的她,竟都有些挪不開眼。
搖晃的燭光印著她略顯蒼白的臉,雙眸瑩光點點,眼角眉梢最無顏色,卻最嫵媚動人,竟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若她知道他們此刻的想法,一定會啞然失笑。
美,什麼叫美?跟慕燃比起來,全天下都沒有美。
何況她還是醜丫頭。
*月光如水,微亮,冰冷。
“扔石頭絆人腳這麼幼稚的事情,原來你也會啊。”慕燃望著身邊如流火般散開的紅裙,漫不經心地說。
“怎麼?心疼了?”
“她是不相幹的人了,不要殺她。”
曼陀羅坐在水邊,雙腳交替著拍打水麵,水花四濺,腳腕上銀鈴清脆作響。
她莞爾一笑道:“既然不相幹,你為何還要再提?”
慕燃眼中陰霾一晃而過,隨即輕撫她瀑布般的長發,微笑道:“好,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