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之際,洛陽城就如汀欄瓦肆般熱鬧祥和,沿街叫賣的賣花女,胭脂水粉的小商販,都像趕酒席一般。
一個總角孩童睜著水靈靈的大眼,四處打量著來往的客人,手邊擺著爺爺辛苦編製的花籃,無論如何也要賣掉大半來補給家用。
不遠處走來一個衣著樸素的女人,蘭色披帛微微蕩漾,挽著婦人的發髻,但是卻是分外年輕,在人群中平平的姿容很不出挑,她走得很慢,哄鬧的人群像是在她身邊流動一般。
平日裏在爺爺的教導下,他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份不菲,單單從那雙沉靜的眼睛便知道,遠沒有一些世俗女子的喧雜。
“夫人,看看這花籃吧!”
耳邊傳來清脆的喊聲,阿歡仔細一瞧,自己已經走到了一個賣花籃的小攤子前,一個男孩正用殷切的眸子看著他,裏麵隱隱湧動著水汽。
無由來地覺得熟悉,她淡淡一笑,俯下身。
“你的花籃怎麼賣?”
那孩子似乎從未遇到這麼好待見的客人,十分欣喜:“十個銅板一隻,夫人您要幾隻?”
阿歡從兜裏掏出了一錠銀子,隨手拿了一隻花籃, 笑道:“我沒有十個銅板,且用這個吧……”
“……夫人!”待那孩子反應過來抬起頭,她早已走遠。
天邊露出了一點猩紅,像是血染的紅綢,豔豔的奪去了大地的色彩,馬車聲漸進,她轉身看去,四枚安神玉佩的流蘇肆意起伏,車簾半卷,卻仍能看到馬車裏一雙修長的雙腿,黑絲卷邊的衣裾十分熟悉。
馬車在她身邊停下了,路旁經過的行人紛紛駐足,小聲議論著,洛陽綢莊的大老板又來接他的妻子了。
麵前伸出一隻指骨分明的手,白皙的皮膚下晶瑩的血管纖細畢現,“今日玩的可是盡興?”劉懷卿探出一側身子,旋身下了馬車,見她無多大反應,隨即攬過女子略顯疲憊的身軀。
“嗯,今日很熱鬧。”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旁人看來,那便是妻子對丈夫的深厚感情。
上了馬車,她有些落寞地偏過身子,順勢與他保持了一尺的距離。
長久以來,她都是這樣與他相處的,在外是相敬如賓的夫妻,在內卻是隔了萬重山水。
那一次在落玉閣的重逢,結果到底是悲是喜,不到最後是不會知道的,至少讓現在的她依然掌握著自己的堅持……
她還依稀記得當日的對話。
……
“如今你還能去哪兒?回到瓊華禦苑嗎?……”劉懷卿嘴角牽著一抹笑意,隻是有些淒涼,他不信自己做了這麼多,到頭來還是得不到她。
“……你早就知道我的安身之處,現在算什麼?表演重逢的戲碼嗎?別妄想我跟你走了,我會回去的。”她憤憤道。
“回去?哈哈哈……你以為你還回得去?此時,恐怕禦林軍都在搜捕你了,你明白吧,回去便是死。”
她有些怒火中燒,沒想到眼前一表人才的男人竟然會做得這麼絕,一絲後路都沒有留給自己,想當初,在落玉閣見到他,以為他可以幫助自己逃離顏尋的禁錮,但是,最後的操弈之人卻是他,會到這個地步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她忘了,情債才是最深重的。
“你把青衣怎麼樣了?”她撇開腦中別的想法,正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