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而望,流水上遊是皇帝的龍案,淺綠的雲絹鋪在案上,案前放了兩張坐榻,一張上麵鋪著月白的絨毯。
阿歡扶著樂紫兒坐在中遊,還好,不是下遊,看來皇上還是對她有些印象的。
今日樂紫兒穿了一件百花齊放的大氅,層層疊疊的衣袂聚攏著,就像是白荷一般,烏黑的發絲噴香吐墨,大眼若兩汪清泉,在眾人中顯得格外美麗。
茉莉花做的胭脂蔻丹沒有顏色,就像是一層霧般點綴著她的光華。
阿歡淺淺一笑,輕道:“主子,今日你可真美。”
樂紫兒乜斜她一眼,笑道:“不過,也多虧了你這片綠葉的襯托啊,回去好好休息吧……”她盯了一陣阿歡的臉,又不動聲色地轉身飲了口酒。
阿歡有些鬱悶,自己是忙了一夜啊,都沒有好好梳妝準備,便給你做一回綠葉吧。
……
“皇上駕到~~~”不知哪裏冒出的聲音,隻見薛城容一身水色衣袍,麵容溫和,沒了以往的一番冷冽,笑著坐在了案前。
他回頭,似乎在尋找什麼。
隻聽又一聲:“顏公子駕到~~~”阿歡猛地轉頭,隻見不遠處一抹月白身影輕輕淺淺地走來,纖細修長的身軀在白袍下顯得分外誘人,眉目微揚,淡啟朱唇,一點水暈劃過眉梢,簡直就是天人下凡,美過西施毫不張狂。
他走到薛城容身邊,淡淡一笑,瞬時百花皆已失色,眾美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男子,那目光分明是想剝開他的衣裳,看看他到底是男是女。
阿歡執起案上的一杯酒,仰頭便灌了下去,孰不知味。
耳邊響起了木箸敲擊的聲音,叩,叩,叩,一聲聲像是在警醒著濁世的人,不要被粉飾的太平迷離了眼神……
木箸聲停了,手臂上一陣疼痛傳來,阿歡一下子驚醒了,樂紫兒死命地揪著她的手腕,她正不解,抬頭,才發現所有人的都看著她們,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有驚訝的,有憤憤的,還有同情的……
案前的溪水裏不知何時躺著一隻酒盞,裏麵微微晃蕩著晶瑩的液體,阿歡內心深深歎了口氣,怎麼好端端的就偏偏來這招呢,曲水流觴,難不成真要作詩?
她在樂紫兒耳邊輕道:“主子,……您便作詩一首吧……”說完也隻好幹巴巴地看著麵前美人的臉由白轉青。
樂紫兒緩緩起身,作詩?她一個青樓女子怎麼會?這該怎麼辦啊……
正著急著,手邊傳來輕微的拉扯,她低頭,隻見阿歡在案上蘸水寫了一句詩,細細辨別,似乎是“水不渡雲雲映水,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急忙道:“水不渡雲雲映水……,酒不醉人人自醉。”
阿歡緩緩抬頭,隻見薛城容一臉的溫和,竟是十分享受一般,淡淡的笑噙在嘴邊。
樂紫兒長長舒了口氣,緩緩坐下,眾人皆是用詫異的眼光看著她。
阿歡心裏已經如鼔擂一般,還好自己的動作沒人注意。
方要抹去案上殘留的水痕,淺淺的水音真真渡雲而來了,但是為何裏的這麼近?
“酒不醉人人自醉……真是好詩……”
阿歡回頭,顏尋正站在她身後,迷離的眸子細細看著案上還未來得及擦去的水痕,笑意不達眼底。
他抬眼看著她,眉頭微鎖,似乎在想著什麼煩人的事一般。
突然,他開口道:“你是我的學生麼?”
阿歡一愣,微微點了點頭。
“從今日起,你便在琴香閣掃除吧,待哪一日知道分寸了,再學不遲……”他勾了勾眉梢,淡淡說道。
嗬,這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做派倒是沒變啊,阿歡暗自感慨。
說完他又回到了皇帝身邊,淡淡飲酒,偶爾與皇帝說說話,兩人便像是雕刻在青石上的壁畫一般,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