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怎麼回到竹林小院的,全是渾渾噩噩的,隻知道自己腳步虛無,拖曳著笨重的身子機械地行走。
顏尋沒有忘了所有,他還知道那種痛,思念故人,不就是思念自己麼?那一聲“顏尋”,已經是習慣所為,他性子不羈灑脫,從不會計較這些,然而,這兩個字眼倒是牽動了她心底難以掩埋的思念,顏尋啊顏尋,我已經打算將你忘了,你為何還要給我這麼飄渺的希望呢……
山風從不會涉足人世的悲歡,隻會將眼淚吹幹,留下淚痕來證明自己來過的痕跡……
樂紫兒在院子裏曬著花瓣,五彩斑斕,她一手支頭,彎彎的睫毛下大眼泛著水光,瀲灩繽紛。
見阿歡從小路上魂不守舍地走來,她倏地站了起來,喚道:“子燕~你可算回來了~”
阿歡斂了不平的情緒,還好她平平無奇的麵容不易泛起波瀾,這間,心裏再怎麼不痛快,外人也隻會被她的遠山眉騙了。
她掩了院門,鼻翼充滿了甜膩膩的香氣,她好奇道:“主子,你這是?”
樂紫兒一臉的難耐,歎了口氣:“這不,姐姐說皇上喜歡花香,我今日便去花園采花,這山腰風物宜人,早春的花多多少少都開了些,哪知道,滿花園都是那些貴人的丫鬟婢子,采花跟搶花一般,我孤零零的一個,便就隻拾到了這些殘花敗絮了……”
阿歡臉部差點沒有抽搐,也隻能悻悻地一笑,身為下人,隻顧著自己習琴,把主子忘了很不該。
“……”
樂紫兒整個人都伏在了青石案上,水袖翻飛,將花瓣掃落了一半在地,滿臉皆是失落。
阿歡伸手,將她發間的花瓣撚去,突然,一個想法萌生了。
“主子,你說皇上喜歡花香?”
“是啊……”
“鮮花難以保存,所以想將它做成香囊嗎?”
“除了這樣,還怎麼保存花香呢?各個貴人佳麗都精心準備了香禮,我又如何會認輸?”
阿歡拾起一瓣花,在鼻尖輕輕嗅了嗅,是茉莉,淡淡的馨香用來泡茶是最好的,不過,其他貴人也定會想到……
“……主子,子燕認為,將這些花曬幹後磨成粉,製成醃製蔻丹,香氣脫俗寡淡,清新雋永,豈不是讓皇上記住主子的好辦法?”
樂紫兒促狹著眼細細尋思了一番,猛地抬頭,眼泛精光,笑道:“子燕,你可真機靈,這麼巧妙的辦法都想得到啊!”
阿歡嗬嗬一笑,應道:“隻是突然想到的,平日糊塗,給主子添了麻煩,希望這個辦法可以幫到主子。”
樂紫兒大眼閃爍著,笑彎了眉目,烏絲粉鬢,十分可愛。
阿歡心裏有些微微的顫動,不過,這個辦法還是當初在宮裏服侍瑾妃時學來的,她當然是無法解釋的。
……
山裏的早春來的緊俏,薛城容又興致高昂地宴請了眾佳麗妃嬪,來到花園賞花品酒。
果不其然,那些往日銷聲匿跡般的貴人,此刻都像是鄉裏親戚一般的聊在了一起,打扮得花枝招展,偶爾有幾個貴人沒有尋見身影,想來可能是不喜熱鬧,或者,已經不在這裏了……
阿歡一手執著樂紫兒的纖纖素手,一手提著一盞花燈,眾人見了她們的樣子,紛紛掩麵而笑,有的隻怕要笑掉了門牙了。
阿歡自然有些不自在,這個可不是她的“妙計”。昨日,樂紫兒不知又從哪兒聽聞了皇上喜歡花燈,讓自己連夜做一盞,還好自己會一點,糊破了幾隻後,總算是做好了一隻。今日,她還直叫不滿意,隻能湊合著了……哎……
青山作榻,流水為被,山溪兩岸花草稀落而生,偶有跳脫的魚兒,含一口墜向水麵的花蕊兒,潛入澗底山石,鼓蕩起一疊疊水紋。
曲水流觴便依水而架,皇帝隻當這些貴人妃子是文人雅客,絲毫不忌諱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