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傲之看著夜輕染緊緊盯著清落,好像生怕下一刻她就會離開。
此情此景,他突然想到,當年,他也是把那個人看的比命還重,可最後,還是她用命換他們父女二人苟活於世。
癡情人,又何嚐不是薄情人。
天色忽然暗了,從窗子裏透進來的光灑在地麵上,竟依稀泛出了絲絲血色。外麵傳來一陣陣野獸飛蟲嘶叫的聲音,伴著這種恐怖陰森的氣氛,傾遙緩步而進,身後跟著一群黑衣紅眸的“人”。
“許久不見,雪域族主可還記得傾遙。”他淺淺笑著,卻讓人恨不得穿上幾層棉衣,來抵禦那笑中的薄涼。
“自然。”雪傲之負手而立,一截風骨挺拔如鬆,麵若寒冰冷月。
什麼是仙,什麼是魔,在此刻印證在二人身上是如此妥帖的分別。
“嗬,雪域果然是雪域。”傾遙低笑,聽不出一絲絲情緒。忽然,他話鋒一轉,“染小王爺,請把我們的族主交還於我們。”
夜輕染背對著他們,不屑一笑,“我不會讓你們搶走她的。”
“嗬!”傾遙微揚唇角,聲音卻是冷的可怕,“那便試試。”
話落,他瞬間出手,夜輕染也及時反手回擊,二人打的難舍難分。另一邊,雪傲之在掌中施了一個咒法,將那些人困住,但是卻有一個人並沒有被困住,她緩步走出桎梏,又走向清落。
不過片刻,在誰都沒有機會製止之時,她握住了清落的手。
但,卻遲遲沒有動作。
烏黑的墨發垂下,掩住了額前那朵血紅的薔薇。那是,聆音。
巫族人,以巫蠱立世,而最好的巫蠱,是以人為載,以血為食。
傾遙曾以琉璃為載,煉蠱。可惜,琉璃並不足矣養好這個神秘的蠱蟲。於是,他想到了跟自己一同長大的聆音。
聆音從小練武,身體素質自然是比琉璃不知好了多少。可是……
“沒想到你居然會如此冷血。”夜輕染一邊進攻一邊罵出這句話。他是真的沒想到,連最親近的身邊人都可以毫不留情的放棄。這種人,究竟配不配稱為人?
尤其是,一想到這個人想把他的落兒也變成那樣的人,夜輕染就恨從中來,恨不得把這個人剮了千遍萬遍。
傾遙也感受到了夜輕染出招的淩厲,冷笑,然後緊接著向另一邊喝到“聆音,動手!”
聆音聞言,眸光裏的血色更盛了一分。她拉起清落,將清落的頭摁在自己肩膀,露出清落的脖子,然後一口咬了下去。
清落猛然瞪大眼睛,卻也無濟於事,因為她的眼前隻有無盡的黑暗,她感覺到自己的血在一點點留盡,而另一個人的血卻在源源不斷的湧入,連帶著,還有蠱蟲催生的芳香氣味。
在徹底失去知覺之前,她似乎聽到有人在聲嘶力竭的大喊,“落兒!”然後,就是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我,是不是死了?”她在心裏悄悄問著。若是真的死了,為什麼,她會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誰?是誰?一定有個人,讓我舍不得,可是他是誰?他是誰啊??!
“夜輕染……”她呢喃著,然後轉身就墜入深淵,充滿了殺戮和征戰的深淵。
容朝十六年,天女雪清落於雪凝閣中仙逝,逝時白衣勝雪,皎然似仙。坊間傳言,有人見一女子迎風而立,衣袂輕揚,道:吾雖離去,然容朝必世代永昌。一時,天下無不頌讚天女恩德者。
——《容史·天女誌》
巫山,層層帷幕外,巫族各位長老皆翹首以盼見族主一麵。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屏息以待著族主醒來之時。
傾遙立在床邊,看著雙目依舊緊閉的人,忽而,從窗外吹來一陣花香,馨香怡人。
床上的女子也終於緩緩睜開了眼,一雙眸子,是鮮血染就的澄澈。那雙眼睛在雪白的臉上甚是惹眼,女子緩緩坐起,輕拂了一下衣袖,然後將一隻胳膊放在立起的枕頭上,紅衣墨發,花容月貌,傾盡天下絕色。
她看向傾遙,詭秘一笑,輕輕問到“我,是誰?”
傾遙嘴角勾起,俯身跪拜在地上,“族主萬安!”
然後,隔著層層帷幕傳來一陣陣賀禮聲。
“族主萬安!”
女子起身,紅衣垂於地麵,任墨發鋪散在身後,負手而立,微微上挑的眉目,嘴角一抹淺薄的笑,更是襯的這人,妖妍詭麗。
“起來吧,我會讓巫族,重返於世!”
聽到這句話,巫族的眾位長老的眼睛都看到了希望。
這位年輕的族主,一定會帶領巫族人離開這個地方。一定會的!
等到眾人都散了,她把身邊的仆人也都清了出去。
自己一個人坐在窗邊,看著窗外唯一能入眼的玉蘭樹。突然想到了在自己沉睡中那個出現了無數遍的名字,那個她哪怕死也不敢忘的名字,那個她不停重複害怕自己忘記的名字。
夜輕染。
“阿染,你愛的那個清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