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2)

“你想聽聽我的故事麼,趁現在還早。”好一會兒,燕連恒的手從臉上滑下,無力地垂在膝蓋兩側。

芒種看了看天,說:“丞相最愛的兩個人,一個是七哥,另一個……是琉族的那位小姐嗎?”

“她叫琉雲,是琉族族長琉悠的親姐姐,容色傾城,性直爽朗。”燕連恒試圖端過茶杯,但微微顫抖的手使茶杯中的水灑下,沾濕他的錦繡長袍,“琉雲死在二十多年前我與兄長的爭端中,是我害了她,所以琉悠才會一直心懷芥蒂。”

“如果說我一直生活在黑暗中,那麼她就是照亮黑暗的一縷陽光。我曾多麼天真地以為上天待我不薄,將她賜給了我,可沒想到,這隻是用短暫的歡愉換取餘生的痛苦。”

芒種默默地聽著,沒有插話。燕連恒的悲傷讓天上的月都失了光輝,被一層烏雲籠罩住。

燕連恒的唇角苦笑一下,繼續道:“或許我是老了……以前我從不曾對別人提起過往,更不會像這樣悲憫自己。”

“七兒是我七弟的兒子。我的七弟因罪被處死,連累七兒,使他在燕家蘭字輩既沒有排位也沒有姓名,七兒是以他父親的排位而名。我一手帶大了七兒,把他視為最重要的親人,直到遇到琉雲。本想給他們一個家的環境,但琉雲死後,一切都變了。我被逐出燕家,二十年未再見過七兒,也不知道他這二十年是如何過來的……”

他敲了敲心口,嘶聲道:“我的心上留了一道傷,再也無法愈合。”

“二十年,丞相閱人無數,也不能改變心意嗎?”芒種問,“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藥,丞相心上的傷也不能愈合嗎?”

“時間能使傷口愈合,那是在造成傷口的利器被拔出的前提下。如果利器沒有被拔出,再漫長的歲月也不可能恢複。”燕連恒把一隻手按在心上,“琉雲的死就是那把刀,永遠地留在了這裏。”

“我曾經試圖過改變。那個人,你應該見過的,寧謙的母親。”

“寧謙的母親?”芒種不解,本想說他沒有見過丞相夫人,但突然靈光一閃,腦海中浮現出那層紅色簾帳,燕寧謙的生母……

“太守夫人!”芒種想起了那個女子,那位犧牲於燕寧謙和燕連恒父子相爭的可憐女人,即便在死後也沒有得到安寧。

“對。當初得到她,是因為她的臉,和琉雲一模一樣。”燕連恒語氣淡淡的,“這或許是一個巧合,寧語與琉雲沒有任何關係,但她們長得很像,這也是我奪人妻的原因。”

“她們長得很像,性格卻是迥異。琉雲活潑開朗,不拘一格,而寧語逆來順受,倒是個好妻子。但不知為何我越來越討厭她,厭惡她有這樣一張臉卻懦弱,厭惡她為什麼不是琉雲……”

“我完全無法抑製自己的厭惡,直到最後親手殺了她,我也沒有任何愧疚,甚至怨恨她為什麼要出現,怨恨她那個利欲熏心的丈夫,用自己的妻子換取功名。”

芒種沒有表情的臉上出現一絲差異,他沒想到燕連恒和陳太守一家還有這樣的過去。

“丞相,您不可能要求每一個人都達到您心中期望的。”芒種說。

“你說的很對,有時候我也會質問自己,是不是錯了?”燕連恒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悲涼而無奈,“可我的心不允許我承認。”

芒種無聲歎氣,沒有話可說,他似乎今晚第一次認清這個男人。

“罷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燕連恒把茶杯中涼透的茶水倒掉,又斟上一杯,“來說說你吧,你是不打算找我兌現之前的承諾了麼?”

“這個……”

“可以理解。你我分別是雲鳶、雲鶴兩邊的人,屬於敵對關係,而且你和琉族似乎關係非同一般,你必須考慮你做出的決定是否會得罪琉族。”

芒種許久沒有回答,低著頭似乎是在沉思。燕連恒忽然有了些淡淡的失望——一根很好的苗子,應該得到更好的栽培。

芒種忽然起身,跪在燕連恒麵前,說:“丞相,請您收我為徒,教予我燕家武功!”

“你……”

“我知道您的立場不可動搖,而我的想法也不可能改變。在我們獨處時,您是我的老師,但在外麵,我們仍是兩個陣營的敵人。如果有一天兵戎相見,誰都不必顧及對方!”芒種少有表情的臉上露出堅毅,字句鏗鏘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