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姑姑果然還是最疼她的,一聽說她出事,就趕忙摸到了後院。
透過柴房的窗欄可以看見那雙擔憂關切的眼眸,眼角下已經生出些許細紋,三十出頭的年紀,兩鬢間竟然多了幾絲華發,顯得有些憔悴。
她抿了抿唇,不知該說什麼。她應該記住姑姑的叮囑,她應該忍住,她不應該那麼衝動的。
丹姑姑瞧著丫丫好好的坐在柴房裏,沒有受什麼傷,才略微安心道:“二小姐不要怕,等宴會散了,奴婢就去向夫人求情,定把你救出來。”
如往常一樣,沒有半點責備。心口不覺悶悶的,不知是歉疚還是委屈,眼眶竟然有些濕潤,她趕忙垂了眸子,不想被姑姑窺見,隻默默點了點頭。
其實,她一點也不害怕被顧夫人責罰,就算是打個幾十板子她也不在乎。她更想看看,那個從未疼愛過自己一天的親生父親,在看見她遍體鱗傷時會不會有一絲動容。無論溫泰興如何冷漠,她的內心依舊存著一分希冀。
後院的柴房是間老舊的屋子,專門用來堆放府裏不用的舊物,平常少有人走動,裏麵結了不少蛛網,空氣中也浮著塵灰。
丫丫坐在地上,團緊了手臂,隔著厚厚的衣褲也能感覺到地麵的冰涼。她往裏挪了挪,扯了塊破洞的絨墊子撲在地上,再坐上去時不覺暖和許多。她牽了牽嘴角,心滿意足地靠在了牆上,合上了眼眸。
從前總聽丹姑姑說起娘親的故事,印象裏,她應該是個溫柔嫻淑的女子,有著一雙巧手,能繡出各種好看的花樣。如果娘親還在的話,自己也定能像溫儀一般,穿上娘親親手繡的衣裳。想著想著,心中越發甜美。
畫麵一轉,溫泰興突然衝進了屋子,一手抓起了娘親手中的小衣,拿剪刀剪成了一段一段的,娘親哭著去搶奪,小衣的碎布如雪花般飄落,溫泰興麵目猙獰凶狠道:“她不是我女兒!她不是我女兒……”
丫丫拚命地揮舞著手,企圖去阻止,卻反而越離越遠。她呼喊,她咒罵,卻沒有一個人聽得見。娘親看不見她,父親不搭理她,而自己也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住了。
丫丫猛地睜開了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指尖碰到地上的絨墊才憶起自己身在柴房,而方才隻是場夢,幸好隻是一場夢。可是,鼻間酸意尚存,一切恍若真實,摸了摸臉頰,觸手冰涼,才知,是流淚了。
“吱呀”一聲,門被緩緩推開,一個腦袋忽地探了進來,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丫丫的身上。他驚奇地張大了眼睛,亮黑的眼眸煞是好看。似是想起了什麼,朝身後瞅了瞅,於是迅速跳進了屋又轉身將門關上。
從小到大,丫丫從沒見過什麼陌生男子,一直呆在侯府的四方天地中,印象裏,她的異母哥哥溫煦,便是自己見過生得最好看的人了。隻是溫煦常常作弄她,滿腦子壞主意,自己對他沒有半分好感,反倒覺得他是糟蹋了一副好皮囊。
丫丫歪著腦袋,好奇地端看著眼前的男孩兒。他的年紀看上去與溫煦相仿,比自己虛長幾歲,個子也比自己高出很多,但卻沒有父親溫泰興威嚴。他穿著天青色的襖子,戴著頂小氈帽,皮膚白皙,深黑的眼眸在瞳孔裏滴溜溜地轉著,嘴角微微上翹,似是在對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