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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冰溜子早已化成水珠從簷間滴落,肅殺的寒意尚未消退,連著北風卷過平靜的池麵,蕩起波波鱗紋。

老舊的外袍不知穿過多少回,浸過多少遍,就連那深色的花紋也被洗得失了光華。袖口堪堪到女子腕上一點,原本還顯得寬大的袍子也如上衫般緊縮。這已經是兩年前的衣服,如今她又長大了許多。

淩亂的發絲在額前肆虐,拿過木瓢在池裏舀了一勺清水倒進盆裏,下意識抬臂蹭了蹭臉頰,紅腫的小手又沉到了水中繼續揉搓著衣衫。

二月的天仍舊沒有絲毫暖意,池水冰涼,手浸在水裏更是徹骨的寒冷。瑟縮地倒吸了一口氣,望著凍了又裂裂了又凍的雙手,心中不禁悲涼,下意識咬緊了唇角,不想那股苦澀蔓延得更深。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她的出生伴隨著母親的隕歿,注定開始便是場悲劇。侯府二小姐的身份,並沒有給她帶來應有的錦衣玉食。將將學會行走的那年,她怯生生地仰起頭,隻記住了一張精致的臉,然後便沉浸在無休止的粗活中。

她是該慶幸當初沒有跟母親一起死去,還是該悲哀人情冷暖的涼薄。當年,若不是母親的貼身侍婢丹兒拚死相求,她恐怕早就隨母親長埋地下。

不,或許連安葬的資格都沒有。因為,她是個棺材子,是天降災星,是個不祥人。

母親的生產原本是件喜事,因著母族的關係,連宮裏都備下了賀禮,可就在母親生命戛然而止的那一刻,一切都悄無聲息的消散了。

除了侯府中人,沒有人知道她幸運地活了下來。父親一度認為她是個妖孽,因為她,才奪去了母親的生命。她是個不光彩的存在,隻是個被丟棄在侯府角落無人搭理的棄兒。

紅紅的燈籠掛滿了廳堂回廊,柱子上也都纏上了紅彩布,前邊的院裏傳來鑼鼓的“嚓嚓”聲,激烈、喜慶,是溫泰興一早請來的戲班。聽說,裏麵都是烏蘇城裏一等一的名角兒,全是來慶賀定遠侯掌上明珠的六歲生辰。

誰都知道這侯府隻有一子一女,皆是皇後胞妹顧秋月所出,溫泰興也極是寶貝。她可以想象得出父親此時的表情,定是眉開眼笑。記憶中,她還從沒見他笑過,每次也隻能遠遠瞧上一眼,偶爾碰上,他的目光也不曾放在她的身上。

兩個侍婢經過天井一路笑談,端著一堆五色糕點朝前邊去了,銀鈴般的笑聲漸行漸遠,她吞了吞口水,也想觀瞻一番,不過隻是妄想罷了。

她永遠記得,四歲那年她犯了錯,被顧夫人鞭打,丹姑姑心疼得掉淚,一邊上藥一邊說:“永遠記住自己隻是侯府花錢養的一個丫頭,這樣才能活得長久。”

“啪——”

一塊石頭突然掉進了盆裏,激蕩起不大不小的水花,髒水飛濺了一身,有幾滴滑進脖頸裏,涼意襲來不禁瑟縮。

“哈哈!變成大花貓了!”

女孩兒拍著手,開心地跳著。她是溫儀,顧夫人的女兒,也是今天的小壽星。

通身紅色的襖子,袖口、領口皆有狐絨,緞麵是用金線繡的福字,看起來異常華貴。雙平髻上的發環也纏了一圈圈紅色緞帶,裏裏外外皆透著喜慶。她傲氣地挺立著,宛如顧秋月第二,這就是侯府的心肝兒寶貝,溫泰興的掌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