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越過她們，落在我女兒的照片上。看著女兒可愛的小臉蛋，看著她晶亮的陣子裏射出的純真的光芒，再回頭看看我簡陋但卻是潔淨的家，看著我充實的書櫃，我再一次地選擇，一千次地選擇，還是如此：
我求人格的完善。
我求做人的真誠。
在複雜與單純之間，在假與真之間，在圓滑的“成熟”與執著的“不成熟”之間，我隻能靠向後者。我企望做一片本真的白雲，求得在澄澈天宇裏立足的寧靜。
五
因此，從人生的另一麵來說，我又絕沒有一絲一毫的羞恥感。
許多時候，不成熟其實是一種天籟。
不成熟意味著真實。
我就見過不少大作家、大詩人，在他們的著作中無處不閃爍著睿智之光，卻於人際關係之海屢屢敗績。巴爾紮克一輩子也沒有成熟起來，歌德一直到晚年還保持著一片童心，托爾斯泰的出走在庸人們看來永遠也不可思議……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成為偉人。
八麵玲瓏地活著的人，十六麵討好地活著的人，三十二麵俱到地活著的人，六十四麵成熟地活著的人，絕不會創造出偉大的藝術。
幸虧這個世界還沒有成熟到本真喪失殆盡。如果到處都是嚴絲合縫的成熟，這個世界就無法呆！
六
當然，我並不是譴責成熟。
從世界的日臻完善來說，生命需要人類越快越好地成熟起來。這不是那種夾雜虛偽夾雜圓滑夾雜個人算計與濁人同流合汙的矯飾的“成熟”，而是一種充滿智慧充滿思想充滿力量推動社會前進的真正的成熟。憑借它的羽翼，人類才可以飛向自由之域。
生命總不成熟，生命走向成熟——走向造福人類的為世界所需要的成熟。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願每天對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不斷地修煉自己，使自己極早達到盡善盡美的境界。
1999.5.24完稿，1999.5.26改畢，1999.6.8再改
千古男女
女人怨恨男人是有道理的。那一年我在產科住院半月，看到每個產婦在經受撕裂身體的巨大痛苦中，無一不在痛罵她們的男人。有一個少婦甚至把枕頭當作她丈夫的替身，當強大的疼痛襲來時，就對著枕頭又咬又罵。
而男人怨恨女人則是沒有道理的。有些男人湊在一塊，就要報怨妻子每月一次的怒火噴發。他們其實太不明白，這是因為女人不願單獨承受生命的痛苦，而想要男人一起分擔。
男人是太應該分擔了。因為造物主實在是弄錯了……本來按照生命原來的分工，苦難應該是讓強壯的男人承受的，可是因為喝醉了酒，造物主糊裏糊塗地把位置弄顛倒了，就變成倒讓柔弱的女人來遭受種種不堪，而且這一錯就永世不能翻身。
從這個意義上說，女人其實是在替男人忍受苦難，這一點男人應該明白。
所以，如果真有“原罪”一說的話，我覺得男人是欠了女人一筆重債。因此他們應該以自己後世的努力，來償還女人們——
優秀的男人們應該是沉穩的山嶽，挺起大山的胸膛，為女人擋住風，擋住雨，擋住虎，擋住狼，擋住一切艱難困苦、流血犧牲、埼嶇坎坷……
優秀的男人應該是挺拔的大樹，舉起堅強的手臂，為女人撐住天，撐住地，撐住腰杆，撐住心靈，撐住一切孤苦、冷寂、悲憤、羞辱、無助、絕望的打擊……
優秀的男人應該是寬廣的天空，敞開博大的胸懷，為女人尋覓幸福，尋覓安寧，尋覓歡笑，尋覓友愛，尋覓寬容、謙讓、溫柔、賢惠、典雅、文靜……
優秀的男人應該是無垠的大地，站穩堅實的腳跟，為女人慊得愛，懂得恨，懂得摧毀，懂得創造，懂得正義、是非、善良、公正、自由、平等、博愛……
優秀的男人應該是奔騰的江河，揚起滔天巨浪，和女人一道去創造，去開拓，去把世界、人生、社會變得無限美好……總之，優秀的男人應該比女人更無私、更坦蕩、更光明、更磊落、更勇敢；應該比女人更堅韌不拔、更鍥而不舍、更百折不撓、更大義凜然、更視死如歸；應該比女人更多優點、更少缺點、更忠於愛情、更珍視友情、更熱愛人類；還應該比女人更有事業心和責任感，從而更勤奮、更刻苦、更聰明、更博學、更有造詣……
如同大丈夫尤其不能做扭怩女兒態一樣，男人尤其不能平庸懶惰、心胸狹窄、嫉賢妒能、猥瑣若鼠、卑鄙若狽、狠毒若蛇蠍。更不能為了過眼的功名利祿，為了車子、票子、房子、位子、兒子、孫子而充當狡猾的騙子、偽善的混子和凶殘的劊子手。
這是叫女人最不齒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