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3 / 3)

1994年7月跋:實話實說

我不幸是一個認真負責的編輯,對待每篇采用稿的方法是一個字一個字地細細斟酌,對待每篇來稿的方法是一封一封全部拆讀;

我又不幸是一個兢兢業業的記者,對待每個有價值的選題都不願放過,對待每次采訪工作力求新穎獨特,盡善盡美;我還不幸是一個操心勞力的母親,對待女兒的衣食住行玩功課事不分巨細仝想管好。

我更不幸是一個不會說“不”的人,凡人來求助.能幫則幫不能幫也操心,即使一次次被人利用甚或上當受騙,下次也還是不可救藥。

這些不幸所造成的生命形態,就是剩給我自己寫作的時間少而又少。常常是有許多想法、片段、句子、詞兒,“呼啦啦,哇呀呀”地湧在我的腦海裏,歡蹦亂跳,人叫人嚷,哪一個都要求自己的生存權利。又常常是一篇文章還來不及寫完,另一篇已迫不及待出世了,有時還是三篇四篇同時寫。還常常是實在沒時間及時寫下來,終於時過境遷,永遠失之交臂。

所以找寫得這麼少,也很粗糙——盡管我是那麼認真,那麼想把每一句都寫好,那麼想一天一天日臻完善,那麼想“更‘上層樓,更上層樓”。

人啊,有時活得是多麼無奈,現在,在好友朱鴻先生鍥而不舍的努力和屢次催促下,我終於為自己編竣這本代表作品集。可以說它之中的大部分作品,就是在上述狀態寫出來的,很慚愧我沒能像專業作家一樣一心一意坐在家罩,精雕細刻,悉心打磨,寫得更文學、更藝術、更好。

但有一點我要聲明,即:我對社會和時代是負責的,我敢以我的良心為我的每個字負責。我始堅持認為,文字不是一切別的,而隻是嘔心瀝血的產物——更嚴格地說,文字是一個人生命的外化彤式.每一個字都是用一滴血換來的。

還要說明一點,現在我在大家麵前,是以記者和散文家的身份出現的,這是因為報紙上常常有“記者韓小蕙報道”字樣,還因為我已出版了好幾本散文集。可是我初學寫作時,本是寫小說的,l982年我在《光明日報》總編室上夜班時,白天有整段時間,還寫過兩個中篇;隻是因為後來受命搞文學副刊,才“十什麼吆喝什麼”,登了散文這艘艦船。這就是為什麼在本集裏,我競把散文、隨筆、報告文學、小說、特寫、新聞、人物、理論等各種體裁,一股腦兒全網羅進來了。它絕不是大雜湊,而恰恰是有意為之——我一向堅持“平等平權”的民主思想,認為不論它們誰,都沒有地位高低之分,都同樣對社會進步有所貢獻;況且扒拉哪一個,都是自己用心血生養的好孩子,都想領到人前“誇耀”一番。相對地說,它們都是從各自門類中被推舉出來的較優秀分子,綜合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我。我的條件不是很好,從沒有“命運寵兒”的幸運。但這樣也好,使我養成了“一叨靠自己”的信念,所以我時時刻刻感到腳下的大地是堅實的。命運當然是有它的偶然性,也總有施恩於你的時候,然而你最好還是把它掌握在自己手中,無論處在什麼境遇裏,隻要腳踏實地,埋頭苦幹,總會有所收獲的。

1996年11月11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