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白瑞已經一摔門衝出去了。正是晚飯前的體育鍛煉時間。
天氣越來越暖和了,已是“館娃宮女,要換舞時衣”的節令。操場上,跑道上、樓前樓後的空地上,到處是叫著、嚷著,玩著各種球類的大學生們,除了清晨,這是白瑞最喜歡的時光。到底是北京來的姑娘,各種球隻要一摸,她就準比別的女生高出一截子,連男生都佩服她的聰明程度呢。
然而今天她沒有這份心情,她有點後悔剛才的不冷靜,怎麼跟海平吵起來了呢!可是一想到羅文佳,她又恨起海平來。雖然她知道他們二人的關係最近已有些緊張,但是人的奢望是沒有境的,現在她簡直見不得二人在一起。她慢存右地朝教室樓走去。
經過經濟係的大字報時,她看到有一位拎著皮包的婦女站在那裏看大字撮,腳下還擱著一隻旅行袋。鄢位上7年紀的婦女,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烏黑的頭發一絲不亂,腰板挺得筆直,臉卜是一副極其嚴峻的神色。她穿著一件老式的風衣,脖子上係著一條白色紗巾,腳上穿著一雙呢麵軟底鞋,通身顯出一種有身份人物的氣派。但又可以看出她絕不是本校的領導幹部或教授。白瑞正想看看她的正麵,正好她回過頭來,看到白瑞,很客氣地問:
“同學,請帶我去中文係辦公室。”
這下自瑞看清,來人已有五十多歲,保養得很好,皮膚很白亮。她忽然冒冒失失地叫起來:
“您是嚴海平的……母親?”
那位婦女往上推了推眼鏡,溫和地笑了笑,半靜地說二是的。”
白瑞猶豫了一下,就抓住嚴母的手,連蹦帶跳地說:“陳阿姨,您還沒認出我來呀,您認識我的!”
“這就是小卓婭嗎?”這回輪到嚴母驚訝了。她不住眼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大姑娘,一邊拉著自瑞的手,不住聲地說:“這姑娘,簡直就像從水裏冒出的荷花似的,{殳看見結骨朵,就開出這麼漂亮的一朵花來了,要不是聽海平信上說你在這兒,我這老太婆可不敢認你呀。”
白瑞笑嘻嘻地退後一步,端詳著嚴母說:“您還那樣,一點兒也不見老.還那麼精神。”
嚴母嗬嗬笑著說:“老了,老了,你們都這麼大我們還沒老?”
白瑞彎腰拎起地上的旅行袋,親昵地說:“走吧,到我們宿舍去,海平就住在我們樓上,您這回來可得多住幾天。”
路上,嚴母一直拉著白瑞,告訴她這回是路過,一是聽說目前大學生中比較混亂,有些不放心,想看看海平在學校的情況。二是了解了解他那個妻子,她和海平父親對這件事很生氣,還沒決定是承認還是不承認這個他們一點兒也不了解的人,他們可不準備像那些糊塗地溺愛弦子的家長那樣,糊糊塗塗地遷就孩子,然後使他們受害一輩子。當然,他們也絕不是老封建,4隻要覺得對海平來說是門真正的好親事,也決不會阻攔的,她緊接著就問起羅文佳的情況,白瑞卻失去了剛才的活潑勁兒,站住腳,沉思了半天,才抬起頭來,幹巴巴地說:“陳阿姨,這件事由我說.實在是不舍適。”“為什麼?”嚴母驚疑地望著她,非要問個水落石出。
“我們……剛吵了一架。”自瑞終於找著了一個話碴兒,緊接著就敘述起剛才的事。話裏話外,她認為目前大學生的思想狀況是很嚴重的,大多數人都在懷疑馬列主義,要求人黨的被人稱為“正統派”,(帶貶意的!)有的黨員都不信馬列主義了。她把最近發生的事一件一件都舉了出來,自己也越說越覺得問題嚴重。最後她沒有忘記問一句:“北京的情況怎麼樣?”
“糊塗啊!”嚴母沒回答她的問話,卻在說,“海平這孩子在大是大非麵前有時候很糊塗,看來我們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不不,這不能怪他!”白瑞急急忙忙地插進嘴來,為嚴海平辯護道。看到嚴母直勾勾地望著她,不知為什麼臉上一熱,羞答答地低下頭。
阿娜萊正好到北京去了,白瑞把嚴母接到自己宿舍裏住了下柬。
嚴海平很高興母親的到來,一直陪著,不住聲地問北京的情況,白瑞想,這也是為了掩飾內心的某種緊張吧。羅文佳終於在最後一分鍾失去了勇氣.在宿舍樓前徘徊了一圈,轉身走了.
白瑞跑到外麵飯店裏買來幾個菜。當她兩手滿滿地端回來時,離宿舍樓老遠,就看見羅文佳孤零零地站在門外,一圈又一圈地徘徊著,地麵上映出她那細長的身影。白瑞有些可憐她,心一軟,差點招呼她一同進去。但終於一低頭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