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並不能算真正地結婚了,那麼,她是有權利把嚴海平拯救出來的啊!會給他抹掉那個花大姐帶給他的一切不幸,給予他羅文佳所無法給予他的一切幸福。這樣,他們三個人就都既找到了自己本身的、叉找到了為他人著想的幸福,這才是台坪的嗬……白瑞的心“怦!怦!”跳著,渾身的血液奔湧著,周身一陣陣發熱。她跳起來,抓起一把小石於一連串地拋到湖裏,聽著它們“撲通!撲通”的聲響。忽然,她義停住了,心裏說,不,這似乎不道德,我隻有權利幫助海平擺脫那個花大姐,沒有權利取而代之,不然,我不是太卑鄙了嗎?!
她呆果地看著東方,啟明星已經隱身到神秘的天幕中去,遠處的天邊泛起一絲藕荷色。許久,許久,她舒開雙臂,連著做了幾個深呼吸,心裏說道:
……合理利己不能算卑鄙。這樣一來,可以同時拯救二個人,甚至還有海平的父、母、親戚、朋友,不亦合理乎而又樂乎再說.要是較真的話.海平還是我的呢。愛情全是排他的,且爭鬥一番吧!……
星期三的現代文學課下課晚了一刻多鍾。
本來一般到第四節課,離下課還有一刻多鍾,學生們就開始“乒乒乓乓”地收拾書包,弄得先生不得不提前下課,因為食堂人太多,一去晚了就簡直什麼也吃不上了,聽說這是各大學曆來的老規矩。但是這天足學生們拖著不讓走的,他們不同意先生對《阿Q正傳》的分析。按他們看來,《阿Q正傳》的豐耍意義是在於魯迅寫出了阿Q這個國民性的典型,這意見已經私下與先生交換過。不料,先生今大一來,往講台上一站,就兩手一背,聲音不高但很武斷地說:
“誰說《阿Q正傳》寫的是國民性問題?這顯然是不對的,這樣就把魯迅先生給貶低了。我看魯迅先生主要寫的還是群眾對辛亥革命的隔膜與疏遠,來批判辛亥革命的不徹底性。”
這樣不容置辯的口氣,引起了學生們的不滿。他們認為,這不還是生拉硬扯、無限上綱的“四人幫”時期的講法嗎?表明教學思想沒有從極左的一套中解放出來。教室裏一片“嗡嗡”的議論聲。先生講不下去了,不得不請學生們派代表發言。嚴海平站了起來:
“馮雪峰先生認為,阿Q是中國國民性的典型,是集合了各個階級的阿Q主義而表現出來的國民性的移植體,請問這話如何解釋?”
先生有些不以為然地說:“我不同意這種觀點。阿Q的精神勝利法不是屬於農民的本質的東西,是可以克服的;而統治階級的精神勝利法是本質的,是不可克服的,所謂集合體的說法是相當缺乏階級觀點的。”
這話更起了火上澆油的作用。這.代大學生,多數是在杜會上闖蕩過不少年的人,有著自己的人生見解和特殊時期培養出來的特別強烈的批判精神。又適逢提倡獨立思考的社會風氣,就各執己見,當堂辯論起來。先生倒是十分讚賞學生們的獨立思考精神,鼓勵他們把話都說出來,自己索性坐到下麵去聽了。白瑞是最喜歡這種辯論場合的。平常她就經常有意識地尋找辯論對象,鍛煉自己的思維和反應能力。在她的影響下,女生們也頗活躍起來,紛紛應用這種“吵架式的學習法”,據說收效還不錯。可惜她昨天開了一晚上會,沒有預習這一課,不好上去發言。她仔細地聽著各種觀點的異同.來不及思索的就統統記在筆記本上。嚴海平又上去係統地談了自己的看法。他講得很好,有邏輯性又富於文采,因而很有說服力。先生邊聽邊點頭。白瑞一字不落地記下了他的發言。她間或扭頭看了看羅文佳,見她競偷偷地捧起一本書在看,對辯論表現出一種不以為然的神態,禁不住鄙夷地想:典型的小地方人的狹隘性表現課終於在班長的幹預下結束了。臨下課時,班長念了一個開會通知,沒說明什麼事,五人的名單中有白瑞和嚴海乎。這正是他們昨晚上開會商定的,白瑞像吃了顆喜果一樣高興。
課下得太晚了。待他們衝進食堂時,已經快十二點半了。果然人多極了。白瑞忙指揮“鼠老五”進行火力偵察,看看前麵有無可“加塞兒”的人。她一眼就看到了嚴海平,不由一陣大喜,夾著飯盒就擠了過去。
誰知腳跟還沒站定,後麵就有兒個外係的小男生嚷開了:“嗨,怎麼這麼不自覺。都貼了漫畫還‘加塞兒’?”
白瑞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這才看見就在隊伍旁的牆上,貼著一張大幅漫畫,畫的足一個買飯“加塞兒”被揪出來的大頭人,十分可笑地雙手舉著飯盤,跪在地上求饒。她扭頭笑嘻嘻地對那幾個年歲不大的男生說:
“那上麵畫的是男生,可不是女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