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3)

——而人們怎麼可能承認羅文佳呢?別說役有真正的共同語言,諸如生活習慣、生活方式、地域範圍、精神生活,甚至連廠音等等外在因素也是如此的截然不同,肯定要被那個圈子裏的人笑掉大牙的!海甲的父母永遠也不會接納她們的!

——海平必須離婚!白瑞“呼”地坐起來。這是他惟一的出路,不然他這一輩子就都毀了。這樣做對羅文佳也是好事情,反正人家小會接納她,她在社交場合永遠也抬不起頭來的。從合理利己主義的角度來講,她應該像羅普霍夫一樣自行引退,海平有權利重新選擇幸福!

以上推理至此完成,白瑞的想象又深入了一層:

——海平應該重新選擇一個真正以愛情、而不以其他任何因素與他締結婚姻的姑娘。這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呢?

——高大的、漂亮的、是西方那種開放型的美女,聰明活潑、雍容大度,受過高等教育,談吐和著裝不俗。至於家庭嘛,當然最好是門當戶對,但不一定在這一條上苛求。

想來想去,白瑞覺得自己的想法太抽象了,叉重新推翻了那些想法,開始以班裏的女生作比,一個一個地把她們同嚴海平擺在一起。但是都不行,有的簡直很可笑。最後,輪到了她自己。她的思維停住了,不知不覺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無論什麼性格的女子,年歲一大,就都有了心事。白瑞二十八歲了,心事一天重似一天。看著她白天有說有笑,滿不在乎的勁頭,像是個不食煙火的超人,其實隻有她自己知道失眠是什麼滋味。

這至少得追溯到她外祖母的家係中去。

白瑞是在中國生、中國長大的,可是她身上有四分之一的俄國血統。她的父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國T人,能認識“子、醜、寅、卯……”回家來愛喝兩口白酒,愛唱兩口京戲。她的外祖父也是靠力氣吃飯的,會兩腿武功,有一幫徒弟,因此在他們住的那條街上有點小勢力。電許就是這點被人家看中了,一個逃亡中國的白俄小姐自願嫁給了他,沒幾年給他生丁一個混血女孩,這就是白瑞的母親。

靠力氣吃飯的,生括狀況自然可想而知,加上白俄小姐哪會過中國的窮日子,他們家的生活甚至還不如一般的中國人。解放以後好了一陣,可自從她媽媽生下個哥哥、一個姐姐和她之後,日子又緊巴巴的了。有一件事白瑞至今記憶猶新:

那是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哥哥已經上寄宿中學。有一天中午,食堂發給每個學生兩個包子。哥哥接過包子,就拚命朝家跑,等到家時,一個包子已經咽下肚,另一個趕緊塞到姥姥手裏。姥姥看他滿脖子滿腦袋汗,問他幹嗎跑那麼快,不興慢點。哥哥一邊“呼哧”著,一邊說:“要不跑快點,那個包子就得給吃投了。”一席話說得姥姥抹著眼淚數叨起來,她的俄國老家原來有多闊氣,有多少個傭人、馬車,每天得吃多少山珍海味。把小白瑞說得直流1:3水,非吵著要跟姥姥回家去。直到媽媽過來哄她說,中國也有這些好吃的,趕明兒等哥哥當大官就有了……

想到這兒,自瑞覺得鼻子直發酸,有什麼東西從眼角掉了出去,“撲簌簌”滾到被子上。她不相信自己哭了,忙抬手去抹眼睛。可不是眼淚嗎?這一下不打緊,淚水越發止不住了。她趕緊咬住被角,死死蹬住床幫,不讓自己的身體顫動過大……哥哥根本就沒當成什麼大官。他倒是考進了堂堂清牛大學,畢業時卻正趕卜“史無前例”,由於家庭問題,被一家夥分到雲貴高原的一個野外工作隊去了。好容易才娶了一個當地女子,一輩子就拴在那裏了。僅僅比她大一歲的姐姐更慘,奮鬥了多少年才考上一所著名的女子高中,卻沒念一年就停了課,l968年“畢業”後,就到農村插隊去了。在鄉下,一個弱女子淨挨欺負,沒路調叫城,隻好找葉當地老鄉,變成了地地道道的農家兒媳。姥姥這時候已經變成彎腰駝背、滿頭自發的小老太婆,想起來就坐在床上幹嚎,邊數落家裏一代不如一代,簡直沒有富貴起來的希望了。白瑞的母親是個軟性子女人,聽得膩了,就細聲細氣嘀咕說:

“你甭喪氣,這不還剩下一個小三兒嗎,這孩子長得花似的,趕明兒幣愁找不卜一個好人家,咱家不又發起來了嗎?”

姥姥這時就把白瑞攬在懷裏,捏弄著她雪白的胳臂,數數叨叨地說:“以後少到外麵跑去。我們俄國的公爵小姐、伯爵小姐都打扮得別提多漂亮了,一出門就得戴著麵紗,那手套也是離不開身的,恐怕被太陽曬黑了皮膚。我們小時候還擦過一種巴黎的藥水,擦過之後,皮膚那個細呀……”說著她嘀哩咕嚕地吐出一大串洋話,長久地念叨著那個藥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