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們“哄”地笑了。有人解氣地拍起了巴掌。各種風涼話齊朝列車員甩去。列車員被氣得臉上青一陣、紫一陣，一扭身出去了。人們爆發出更大的嘲笑聲，又朝女大學生投去讚許的目光。那姑娘卻急躁地對農村老太太說：
“快好好找你的票，她是去叫列車長去了，要真找不出票來就糟了。”
老太太一聽慌了，把隨身帶的包袱全抖摟丌，東一把西一把地瞎抓著。姑娘急得直跺腳，連聲說：
“眼鏡盒看看！你有老花鏡沒有？朝眼鏡盒裏看看。”
一句話提醒了老太太。顴顫巍巍地摸出眼鏡盒．交給那姑娘。女大學生打開一看，立刻唱歌似的叫起來：
“哎呀我的大娘哎，你簡直就跟我姥姥一個毛病，什麼都愛往眼鏡盒裏藏，然後又東找西找找不著。你看，車票不是在這呢嗎？”
老太太高興地撩起太襟，擦著眼角，朝女大學生千恩萬謝。話也多起來，結結巴巴地對大夥說：
“這位姑娘，可真好，一路上淨幫助照應我了，……這世道可真變了，……頭二年我也出了一回門子，挨了一路的欺負，民警也嚇唬我……”
女大學生落落大方地扶老太太坐下，伶牙俐齒地說：“那不是‘四人幫’時期嗎，動不動就想整人，鬧得人人自危，火氣也大唄。”
老太太大概聽不懂女學生的話，自顧自地嘮叨著：“這姑娘，誰家婆婆有這麼個好媳婦，可就燒高香了……”
女大學生大方地笑著，打斷她的話：“看你說到去了？”她顯然是轉起一個什麼念頭，笑吟吟地對老太太說：
“果會兒他們來了你別說話，任他們怎麼盤問也別開口，由我來對付他們。”
不少散去的旅客一聽這話，又都重新圍攏過來，想看看女大學生如何對付郟幫列車員。女學生滿不在乎地坐下，捧起一本書，嘰哩呱啦地念起來。嚴海平聽了出來。她念的是俄文。念得滿不錯呢。她念了一段，抬起頭微笑地問圍在麵前的旅客們：“哪位同誌聽懂了？”
旅客們麵麵相覷．準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嚴海平趕忙伸起手招呼道：
“喂，你念的是克雷洛夫的一段寓言。”
女大學生注視了他一眼，好像愣了一下。趕忙讓大家讓開道，請嚴海平坐到她身旁，重新細細地打量起來。一時把嚴海平弄得很不好意思。正在這時，女列車員帶著列車長、乘警，一行人威風凜凜地進來了。女大學生趕緊低聲對嚴海平說：
“你給我當翻譯，話說得衝點兒！”
她沒事人似的捧起書，旁若無人地嘰哩呱啦地念起來。那個女列車員一個箭步搶到麵前，氣勢洶洶地指著她說：
“就是她剛才胡攪蠻纏，妨礙我工作。”
沒等列車長和乘警說話，她就上前一把奪下女大學生的書，喝道：“喂，說你呢，站起來！”
女大學生的臉上出現了一副迷惑小解的神色。她把兩手一攤。聳起肩膀，嘰哩呱啦地說了一串外國語。嚴海平趕緊翻譯說：
“這位小姐問發生了什麼事？”
列車長、乘警和女列車員都愣住了，疑惑地朝她望著，嚴海平又趕緊說：“這位小姐說，她叫詹妮斯，是從美國來的留學生。”女列車員吃驚地望著她，忽然一聲冷笑，說：
“沒錯，就是她，裝起洋小姐來了，哼，裝得倒挺像”
女大學生毫不在乎，叉說了一串長長的洋文。嚴海平沒有全聽懂．就按那個大意，翻譯說；
“詹妮斯小姐說，她剛度完寒假，現在是回到大學去。她說她的漢語程度不太高，沒聽懂列車員說她長得像什麼”旅客們哄地笑了a有人暗暗翹起大姆指．有人偷偷捂起嘴笑'興致勃勃地看著這場戲怎麼演下去。嚴海平可笑不起來，他實在怕露“餡兒”，緊張得直冒冷汗。
女列車員氣急敗壞地說：“車長，別信他們的。就是她身邊的那個老太太沒票，我讓老太太補票，她就過來搗亂。別的旅客可以證明。”
旅客們準都不說話。嚴海平趕緊對老太太說：“大娘，您的票呢，給他們看看。”
老太太懵裏懵懂地把車票拿了出來。列車長接了過去，仔細看了看，叉對了對座位號，詫異地望了女列車員一眼。女列車員一下子怔住了。列車長裝著沒事人似的，威嚴地口老太太：“你有票，剛才為什麼不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