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3)

車廂另一頭忽然吵吵嚷嚷地爭執起來。一陣騷動,旅律們紛紛站起來朝那邊擠去。好像足乘務員與旅客吵起來了。嚴海平也想去看看,他站起來,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羅文佳一眼,她早抓住了他的衣角,輕聲說:

“別又管閑事。”

他知道這是她的處世哲學,為此,兩個人還爭執過呢。文佳堅持說在這種年頭,這樣行事雖不是最高尚的,卻是最好的處世之法。他說不服她,就嘲謔地說這是她們小市鎮人的局限性。羅文佳從挎包裏拿出一塊麵包和一個雞蛋,把丈夫按在座位上。三下兩下剝卜蛋皮,把它強塞在他手裏,又強拿起那隻手往他嘴裏塞。嚴海平不幹,非得讓她先咬一口,她不肯。他就抓住她的手。她急得羞紅了臉,抬眼看看沒人注意他們,就偷偷在雞蛋上印了個牙印子,趕忙轉身去切麵包。打開包紙一看,隻見底下黑乎乎的一層,原來是烤糊了。她急忙用身子擋住,悄悄掰下糊底,翻過來用手心攥住,把上麵部分遞給丈夫嚴海平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裏一陣發熱,剛想說話,隻聽車廂那頭傳來了更高的聲浪。

個帶西北腔的口音高聲嚷道:“老太太,再給你3分鍾,要再找不著就老老實實補票去,聽見役有?”這顯然是列車員的聲音。

另一個女高音馬上響起來:“你這位同誌的態度怎麼這麼成問題,這不是成心欺負這位大娘嗎?”這是口標準的北京音,聲音圓潤,富有彈性。

列車員的聲音高了八度:“我不是早告訴你了嗎,我跟老太太要票呢,沒你事圓潤的北京音也提高了八度:“我不是也告訴你了嗎,這位老大娘有票。別看人家是農村人就欺負!”

旅客們“嘩”地哄起來,七嘴八舌地亂嚷開了,把兩個人的聲音都壓住了。嚴海甲再也坐不住了,把麵包往羅文佳手裏塞,就朝車廂那頭擠去。等他好不容易擠到能看得見人的地方,再也擠不動了,就使勁踮起腳朝裏望去。

隻見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乘務員,正一臉凶相,虎視眈眈地瞪著站在對麵的兩個人,嘴裏不依不饒地嚷著:

“我不管什麼農村人、城市人,補票!哪個電甭想從我這兒占去便宜!”

那對麵的兩個人簡直是一種奇怪的結合。一位是個又矮、叉黑、又幹瘦的農村老大娘,穿著一身土花花的青布大襟棉襖.脖子上圍著一條同樣泛著土色的白毛巾。滿是皺紋的黑乎乎的臉閃著驚慌、害怕和可憐巴巴的神色。厚厚的嘴唇哆嗦著,就是說不出話來。一雙風幹的粗手渾身上下摸索著,連衣角都捏遍了。

在她身旁,站著一位高大的城市女郎。隻見她身穿一件黑呢子長大衣,圍著一條雪白的拉毛圍巾,頭上歪戴著頂鮮紅的毛線小帽,兩手滿不在乎地插在大衣袋裏,昂著頭,趾高氣揚地用下眼角斜瞥著列車員。這止是北京目前最流行的裝束。也許是衣服剪裁合適,要不就是姑娘長得超乎常人的美,反正這裝束穿在那姑娘身上,使她顯得那麼高雅叉落落大方。那姑娘長得十分吸引人,高鼻梁,大眼睛,白眼球有些發藍,黑眼球有些發黃,皮膚白得透明。披在肩上的秀發不是黑色的,而是接近金黃色的,乍看上去有點像外國人。她的美也是像歐美姑娘那種活潑的、熱烈的美,嫵媚得連眼睛也會說話。不知為什麼,嚴海平覺得她有幾分麵熟,可能是在哪部進口片子中見過吧。但是不可能,因為她分明是中國姑娘,說的是一口地地道道的北京話。她毫不示弱地回敬列車員道:

“話說清楚了,準想占國家的便宜?我證明這位老大娘有票,我們前後腳買的票。”

列車員操著西北音,尖著嗓門挖苦地說:“你證明她,誰證明你呀?你們倆要是串通起來呢?”說著,她簡直來了情緒,精神抖擻地說:“你是哪個單位的,拿出證件來看看,有必要的話,我們還要上你們單位調查調查呢!”

她的話音未落,隻見那姑娘胸脯一挺,把一個證件“叭”地摔在列車員腳前的凳子上。那上麵醒目地印著燙金大字——“大學”。周圍的人“嗬”地一聲。嚴海半眼睛一亮,急忙義努力朝前擠去。隻聽那姑娘尖刻地說;

“記下來沒有?不過老實告訴你,想去我們學校調查,留神人家把你們轟出來!‘四人幫’被粉碎一年半了,還動不動就來這極左的一套,不怕人家封你們為小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