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弓成武心裏一陣酸楚,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低下頭,他看著自己滿身灰土的衣裳;抬起義,他望著裸露著秫秸的破土牆——吃苦,他不怕;奉獻,也舍得。可是人畢竟是脆弱的,他還隻有20多歲,他也需要感情的慰藉!

張延:圓臉上長著一雙笑眯眯的眼睛,一看便知是小孩於們喜歡的老師。而他好像也特別喜歡小小弦兒,他自己的女兒才2歲多,嬌小漂亮得不行。他5歲的男學生劉京平和6歲的女弟子馬慧,曾分別捧回了國際大賽獎。張老師的課上得真是絕妙極了:

小朋友們坐好。好,先請聽配樂童話故事《龜兔賽跑》。然後在黑板上畫上隻兔予和一隻烏龜。再讓孩子們想想,用幾個畫麵能把這故事表現出來?最後,是孩子們高高興興地作畫。課上得極有情趣宛若行雲流水,課下的功夫卻不知熬掉了幾多黑發?

圖門烏力吉:從服裝和語言上,你根本看不出他是蒙還足漢?隻有當他熟練地操著蒙語和學生對話時,才能確信他是真正的蒙族。

厚積而薄發,圖門老師一開,先來了段黑色幽默:“在學校裏,我算是最小的蠟燭。這不,語文、算術、自然、地理、曆史、品德,而音、體、美,美術是排在最末一位的。連孩子們也不拿我們當回事。下課時我吩咐學生們做值日,他們小眼瞪大眼看著我,誰也不動手。等他們班主任老師來了,嗨,那個動作都比小猴子還快。”

至於當初繪畫小組成立,那就跟炸了窩似的,家長們差不多全都強烈反對。

“您先別急,繪畫能夠啟發孩子們的智力。…那也不成。不成,不成,不成。”

弄得圖門老師隻好冒天下之大不韙,偷著教。後來孩子們畫出成績來了,上了北京了,去了外國了;可巧學校又拿回全自治區智力競賽第二名,其中有一半參賽學生都是美術小組的成員,這下又炸了一次窩:家長們全都帶著孩子投奔美術小組來了……

劉曉東:一眼看去,他簡直還是個大孩了。據說他在家裏也就是個孩子,父母都是盟裏的幹部,自小吃穿小用愁,生活和文化條件都優越。

可是這個當兒,他卻處在一個嚴峻的人生十字路口:這根最小的蠟燭,還要不要幹下去?

怎麼,不是幹得挺好嗎?不是剛剛被評為先進教師嗎?

“是呀。可是……咱小學教師的工資太低,地位也太低……”家有嬌妻,是不是拖丁後腿了?

“就算是吧。她原來也是咱學校的數學教師。前二年調到盟裏一個機關,工資、福利一下子都比咱高出一大截,還給了三問套的房子。明擺著的例子,太刺激人了!想起柬就叨咕我也別幹了唄。”

那,你舍得你那些寶貝學生?

“咳,就這點心事放不下。要不,那麼多找咱畫廣告畫招牌的.都出不小的價錢,還猶豫個啥?咱是於心不忍,弦子們剛剛培養出點頭,咱撂下就走了,不是誤人子弟嗎”

哲裏木盟現有260萬人口,包括孩子們在內,260萬雙手朝夕建設著自己的家鄉。

草原上的路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條,每個人都選擇最適合自己的一條。這些腳踏實地的年輕教師們,也都並不整齊劃一,各人跋涉著自己的路。不過,他們有一點很相同,他們的作品全都水平很高並顯示著很大的潛力。

我最初見到他們時,是在全盟美術創作研討會上。他們的作品與其他專業或業餘畫家們的擺在一起,有版畫、連環畫、藏書票,還有剪紙等。馬成武的連環畫已出版過好幾本,張延的版畫被收入《哲盟畫家優秀作品集》,圖門烏力吉的版畫獲過自治區大獎,劉曉東的藏書票被送展日本、香港、美國……

我聽見,他們正在和其他代表一起,對傳統的版畫美學觀念加以80年代的新審視。在探討著如何創新,如何發展,如何在繼承與創新之間走出一條更可行的路子,把家鄉的版畫藝術推上新的高度。

我覺得,他們的發言全都才華橫溢,既有史論和理論的深度,也體現出創作實踐上的大將風度。

我的印象:在260萬雙手之巾,馬成武們的手臂,貢獻著砥柱般的力量!

就在李欣、李麗兄妹倆獲得國際大獎的前不久,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們的母親,沈陽鐵路分局的一位普通幹部,在一條閃著寒光的鐵道上徘徊。

從大漠來的狂風撕亂了她的頭發。無邊的黑暗覬覦著,隨時準備將她吞噬。而她自己對這一切已渾然小覺。她滿眼是淚,端莊的臉已設痛苦扭曲得變型——她正在向這個世界告別我們80年代的人沒有多少理由譴責他們,20年前,科學知識遠沒有今天這般普及,她和她的丈夫近親結婚,結果生下的李欣,李麗全都聽力失聰。這難以接受的苦果,幾乎摧毀丁這個家庭對生活的全部熱情。在經過一連串求醫不得的打擊和世人冷嘲熱諷的痛苦之後,母親決定奉獻出自己的愛,來做些許挽救——她去赴死,以便讓丈夫再去找一個好妻子,生一個健全的孩子可是一雙兒女的身影老在她的眼前晃動。人都說,殘疾人特別聰明,此話尤其在李欣身上得到了印證。這孩子自小悟性極高,3歲的時候,有一次媽媽把他的小手平放在紙上,筆勾勒出來,他望著紙上的小手高興得直笑,從此就迷上了畫畫。家裏的桌子、櫃子、窗戶、日光燈全成了他的畫畫對象。後來小李欣懂事了,就要求上學,非讓媽媽給做個小書包,一連幾天背著它趴到人家學校窗外去聽課。爸爸不得不跟他“談”了一次話,嚴肅地告訴他,他的耳朵有病,學校不收他上學。李欣就又鬧著要到長春治耳朵。耳朵還是沒治好,弦子的心一下子死了似的.從此沉默寡言,性格完全變了。直到上了聾啞學校,直到加入馬老師的版畫小組,他的臉上才綻出兩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