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3)

正想著,前麵大步流星走著一位婦女,就忍不住追上去,問了這麼一句。誰知他回頭就嚷:

“你看清楚了啊,你!我可不是女的啊!”

我大愕:真的不是女性!“可是你穿什麼裙子呀?你”

“誰規定男的不許穿裙子了?”他就像攢了三億天的氣可找著了出氣筒,站在大馬路當間,鬥雞一樣嗷嗷開了:“噢,就許你們女的穿我們的男襯衣、男褲了、男襪了(還有穿男背心兒和男褲叉兒的呢),就不許我們也瀟灑走一回?這也太不平等了!現如今我們男人怎麼這麼受欺負?告訴你我們也不十啊”“好好好。你穿.你穿。你穿!”我無心戀戰,且讓且退。趁他一個不注意,蹬上車子就跑。他還在後麵不依不饒呢:“你睜大了眼睛看看,今天誰沒穿裙子?”

“噢呀”,我心裏一亮,恍然大悟:怪不得早上滿大街裙子呢,卻原來是男士們已經覺得忍無可忍,開始反擊了!可真是多事之秋。進北大會場,就看見了許許多多的金發碧眼。並不都是女的,也有著星星點點男士,像是點綴在宇宙星河裏的幾顆大行星。他們倒挺守舊,按正式出席國際會議的禮儀,俱穿著筆挺的西裝,規規矩矩打著領帶。主席台上,培蒂弗裏丹正在作報告。

弗裏丹女士可不是個小人物。她已年過古稀,一頭銀發,在頭頂上衝起一圈神聖不可侵犯的光暈,顯示出她倔強與堅強的生命存在。老太太是美國著名的婦女運動領袖,從本世紀三四十年代起,就致身於美國婦女解放運動,曾以一本《女性的奧秘》開世界女權主義運動先河。雖然當今在西方,女權主義運動經過發展演變,已經由單純要求男女平等平權,深人到思想、倫理、道德、文化、哲學以及對人類的終極關懷等等觀念領域,作著更進一步的反思與追問,連“女權主義”的名稱也已被更為科學的“女性主義”所取代;但是在我們中國,與我們大部分汲汲於吃飽穿暖、一小撮論戰穿裙子還是穿褲子的男男女女們,還有如登月的太空人一樣毫無關係。

正想著,忽然就有了關係,弗老太太在台上點了我的名:“韓小蕙,你,有沒有負罪感?”

“有!”我連忙像答到一樣大聲答有。比如我今天來這裏開會,不能按時下班回家,就覺得欠丁男人的,一進家門就直奔廚房去攻讀家政大學物理係,刷鍋洗碗帶掃地……

“知道,知道。”弗老太太忙不迭說,“和你一起來開會的男士們,可就大相徑庭了,他們可都是大功臣,一進家門是從胸腔到腿肚了、從頭發梢兒到小趾頭尖兒,全裝滿了居功自傲的感覺,恨不能把鼻子翹到腦門兒上,叫太太們把飯都喂進嘴巴裏。知道,知道,這種感覺我太熟悉了,我當年都經曆過,我們美國女性都經曆過,都是這麼走過來的。“走過來了嗎?你肯定走過來了嗎?!”培蒂.弗裏丹女士雙手一攤,聳了一下肩。

我悵然、惘然、淒然、慘然走出會場,蹀躞未名湖畔。哎呀,真是糟了剛才還宛如翡翠瑪瑙一樣碧綠的湖水。怎麼突然之間,水色就灰蒙蒙的像汙水池般了?三二十株殘荷,戚然凋立水中,無奈地曲卷著黑色的葉子,弓著腰,低著頭,像是在為自己默哀。七八叢枯幹僵黃的蘆葦,也全尢“楓葉荻花秋瑟瑟”的韻致,仿佛冰天雪地中凍僵的孤老.徒然地伸著手臂,向天空抓撓著無望。更有本來詩一樣美麗的銀杏樹,此刻忽然“轟隆隆隆”一陣怪響,眼瞅著一顆顆金星似的小圓果“紛如雨”落滿一地,有淚如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