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場終於開始。可是正如大家已經知道的,中國隊的表現依然很糟,技小如人不說,最糟的是精神上早已垮了,很多次球已到了門前,卻沒有膽量往裏踢,一個個好像都害怕承相丟球的責任似的,空讓我們在上麵急得畦哇叫。這時候的“中國隊——加油!”,早已改成“中國隊——進攻!進攻!進攻!”,大馬華人跟著我們一起喊,扯破了喉嚨喊,撕破了心喊。“為什麼不進攻啊?!…越守越死呀!州太保守了!…是教練的部署錯誤!”一片焦急的批評之聲。我的眼睛逐漸模糊了,為這些生長於斯的華族馬來西皿人。他們過節一樣盛裝地趕到這裏,團團圍坐到中國隊的陣營旁邊,可我們卻傷透了他們的心!
終於失敗了10:3——慘敗,還不如四年以前!那次也是此情、此景、此對陣、此賽場,物是人非,多少還進了.一個球,而且那時對自己還有自知之明,沒有這麼大咧咧地“爆炒”。當國奧隊的球員們麵對著我們,深深鞠躬的時候中國啦啦隊的方陣裏鴉雀無聲。旁邊,韓國人在狂熱地鼓噪,大聲地唱著歌,然後趾高氣揚地排成長隊,準備穿過中國方陣,繞場遊行。中國球迷們不肯離去,麵對綠茵場,久久默默,肅立著,仿佛在盼著這不過是一場噩夢,醒來後還會是桃紅柳綠陽光明媚。來了位手持話筒的中國貴州電台記者,問一位大馬老人:
“您認為今晚中國隊輸在哪裏?”
“方方麵麵都輸了!”老人雙手顫抖著,在胸前畫了一個大圓圈,激動得臉都變了形。那是一張黝黑消瘦的臉,上麵布滿了老樹年輪一般的滄桑,看得出來曾經受了許許多多的人生磨難。旁人告訴我們,老人已經80多歲了,年輕時也是足球運動員,踢中鋒的,一直踢到32歲,後來又當教練。如今他住在離吉隆坡很遠的一座城市裏,賣報為生,今晚是特地趕來為中國隊助威的。望著他離去的蹣跚身影.我們禁不住在心裏為他難過:
“太對不起您了,老人家!”
在弓來西亞的華族人曾經備嚐艱難。當年他們的祖輩,都是因為窮得“實在沒法生活”了,才被迫離開祖國大陸,從福建、廣州、潮州、汕頭……九死一生來闖南洋。又經過九死一生的落地、紮根、創業、建設和開拓,經過幾代人的流汗、流血、拚命、奮鬥、犧牲。才在這裏站住了腳,生存繁衍下來,並為大馬的繁榮昌盛立下殊功。如今他們的生活普遍好了,富足而優裕,兒孫滿堂,卻始終沒忘祖根,就連英語和馬米語說得溜溜的第三代、第四代,也還都愛說上一句:“我們老家是福建(廣州、潮州、汕頭)的。”由於大馬的勞動力資源很匿乏,他們平時的生活節奏非常緊張。許多人都有著兩份工作,難得到體育場來一趟。可今晚他們放棄了工作、賺錢、娛樂和體息,從大老遠大老遠趕來,為中國隊搖旗呐喊,問他們為什麼,回答都是:
“給中國隊助威啦。”
失敗的滋味實在難受!黑色的陰疆盤旋在心頭,像惡龍一樣上下翻騰著,噬咬著空落落的心。球迷們個個還手握欄杆,盯著綠茵場,久久佇立著,不想離去。有一個年輕人引起了我們的注意。他說得一口純正的北京腔兒,一聽就是京城老鄉,“他國遇老鄉,兩眼淚汪飪”,又何況是在這麼一個情勢下,話頭自然就像收不住的黃河水,滾滾滔滔奔湧而出。卻原來北京還有家“球迷餐廳”,他就是經理,現在暫時把餐廳托付給別人,自己親自來大馬助戰。“我們餐廳的規模還談不上,盈利也不是很多,主要是給球迷們提供一個聊天兒的場所。一到星期天,或是有比賽,球迷們就全來了,邊看邊交流,研討的水半還挺高,大家夥兒越說心氣兒越熱,真盼著咱們國家的足球水平趕快挺上去!”
貴州台的話筒也湊過來:“你這次自費來,花了多少錢?”“一萬多人民幣。”
“你覺得冤枉嗎?”
“個人的損失微不足道,關鍵是又輸了。”“那你覺得中國的足球還有希望嗎?”
“唉……”他沒再說什麼,攥攥拳,搖搖手,渾身的力氣不知道往哪兒使。旁邊的球迷七嘴八舌地嚷起來:“沒人願意再唱高調啦”“你們記者,也別老跟著瞎吹了!…還不如幫他們好好找找差距呢!”
!!!……
時已隔半月,我們已經從熱浪滾滾的吉隆坡,回到了春寒料峭的北京,但是我的心依然時刻處於球迷烈焰的炙烤之中,須臾也平靜不下來。我本是足球自,從專業術語來說,連什麼是“越位”也搞不清楚,本沒有資格論說足球,但是從文化傳統的角度、從民族心態的角度、從社會情緒的角度來說,我以為值得我們反思的東西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