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宋武帝劉裕《七夕二首》(南朝宋劉裕《七夕二首》之一:“白日傾晚照,弦月升初光。炫炫夜露滿,肅肅庭風揚。瞻言媚天漢,幽期濟河梁。服箱從奔軺,紈綺闕成章。解帶遽回軫,誰雲秋夜長。愛聚雙情款,念離兩心傷。”見《古今圖書集成·曆象彙編·歲功典·七夕部》。)的第一首、劉鑠《七夕詠牛女》(南朝宋劉鑠《七夕詠牛女》:“秋動清風扇,火移炎氣歇。廣簷含夜陰,高軒通夕月。安步巡芳林,傾望極雲闕。組幕縈漢陳,龍駕淩霄發。沉情未申寫,飛光已飄忽。來對眇難期,今宵自茲沒。”見《初學記·歲時部》“七月七日”條。)、謝莊《七夕夜詠牛女應製》(南朝宋謝莊《七夕夜詠牛女應製》:“輟機起春暮,停箱動秋衿。璿居照漢右,芝駕肅河陰。容裔泛星道,逶迤濟煙潯。陸離迎宵佩,倏鑠望昏簪。俱傾環氣怨,共歇浹年心。珠殿釭未沬,瑤庭路已深。夕清豈淹拂,弦輝無久臨。”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1251頁。參見《藝文類聚》之“七月七日”條。)、謝惠連《七月七日詠牛女》(南朝宋謝惠連《七月七日詠牛女》:“落日隱簷楹,升月照簾櫳。團團滿葉露,淅淅振條風。蹀足循廣除,瞬目矖曾穹。雲漢有靈匹,彌年闕相從。遐川阻昵愛,修渚曠清容。投杼不成藻,聳轡鶩前蹤。昔離秋已兩,今聚夕無雙。傾河易回斡,款情難久悰。沃若靈駕旋,寂寞雲幄空。留情顧華寢,遙心逐奔龍。沉吟為爾感,情深意彌重。”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1195頁。參見《初學記·歲時部》“七月七日”條。)、何遜《七夕》(南朝梁何遜《七夕》:“仙車駐七襄,鳳駕出天潢。月映九微火,風吹百和香。逢歡暫巧笑,還淚已沾裳。依稀如洛汭,倏忽似高唐。別離未得語,河漢漸湯湯。”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1699頁。參見《初學記·歲時部》“七月七日”條。)等詩也都是這種結構。謝脁的《七夕賦》(謝脁《七夕賦》,篇幅太長,這裏不引錄,請參見《初學記·歲時部》“七月七日”條。)也是如此,祇不過在賦裏增加了一個觀察者的形象(“步廣階而延睞,屬天媛之淹留……”)。這種結構很自然,緊扣著牛郎織女的傳說。除了李治外,初唐詩人采用這種結構的屢見不鮮,如許敬宗《奉和七夕宴玄圃應製兩首》(唐許敬宗《奉和七夕宴玄圃應製二首》之一:“牛閨臨淺漢,鸞駟涉秋河。兩懷縈別緒,一宿慶停梭。星模鉛裏靨,月寫黛中蛾。奈許今宵度,長嬰離恨多。”之二:“婺閨期今夕,蛾輪泛淺潢。迎秋伴暮雨,待暝合神光。薦寢低雲鬢,呈態解霓裳。喜中愁漏促,別後怨天長。”見《全唐詩》卷三五。)、張文恭《七夕》(唐張文恭《七夕》:“鳳律驚秋氣,龍梭靜夜機。星橋百枝動,雲路七香飛。映月回雕扇,淩霞曳綺衣。含情向華幄,流態入重闈。歡餘夕漏盡,怨結曉驂歸。誰念分河漢,還憶兩心違。”見《全唐詩》卷三九。)、杜審言《七夕》(唐杜審言《七夕》:“白露含明月,青霞斷絳河。天街七襄轉,閣道二神過。袨服鏘環佩,香筵拂綺羅。年年今夜盡,機杼別情多。”見《全唐詩》卷六二。)等。
這兩首詩中的很多意象,“天漢”、“雲路”、“羽蓋”、“鳳駕”等,都是唐前七夕詩中最常用的。《初學記》“七月七日”條的事對中收錄有很多與它們近似的語詞:“泛星飛月”、“承鶴奔龍”、“天路星河”、“雲川漢渚”、“鳳舃鶴蓋”、“羽車雲輦”。很明顯,《初學記》中的這些事對構成了唐高宗兩首七夕詩意象的主體。唐高宗的“天漢”、“雲路”等祇是《初學記》中的“天路”、“雲川”等的同義替代字。根據《初學記》中的事對批注,“天路”、“雲川”等語詞都可以追溯到唐代以前的七夕文學,它們在唐以前就已經有了豐富的用例。就這些語詞的用例,《初學記》引證了謝莊《七夕詠牽牛》、顏延之《織女贈牽牛詩》、謝惠連《七夕詠牛女詩》、徐爰《詠牛女詩》、王鑒《七夕觀織女詩》、王微《七襄怨詩》、劉楨《魯都賦》等唐前作品。《初學記》的引證,祇是舉隅性質的。唐前七夕文學中積澱下來的這些七夕題材常用語詞,幾乎限定了唐高宗兩首七夕詩歌在意象選擇上的所有可能性。
唐高宗兩首詩中都用到了星星與笑靨間的隱喻(“靨碎曉星殘”、“虧星凋夜靨”),這個隱喻還沒有被搜羅到《初學記》的事對裏去,不過它也不是李治的創舉。就在當晚的宮廷宴會上,唐高宗的臣子許敬宗也用到了這個隱喻。他的《奉和七夕宴玄圃應製二首》(參見上頁腳注。)第一首有一聯:“星模鉛裏靨,月寫黛中蛾。”這一聯組織了兩個隱喻,一個與唐高宗一樣,用星星隱喻笑靨,一個用彎月隱喻蛾眉,都是形容織女的美貌的。唐高宗的“靨碎曉星殘”,也有讚美織女美貌的意思,但用了“碎”字、“殘”字,星也是“曉星”,暗示天快亮了,七夕的歡會立刻就要結束。天上的星星殘了,織女的笑靨也碎了,豔麗中帶著淒涼。較之許敬宗,唐高宗把這個隱喻組織得更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