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22歲,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他那所大學的研究生。他沒有繼續考研,進了一間外資企業,工作出色,年薪很快就達到了六位數。她繼續過著單調甚至枯燥的學生生活,並且堅持單身。一次放假回家,一進門母親就把她拉過一邊,語重心長,“女兒啊,讀書是好事。但女人終究是要嫁人生子的,這才是歸宿啊。”她點了點頭,進房間整理帶回來的行李。先從箱子裏拿出來的是一瓶滿滿的幸運星,擺在書架上。書架上一排幸運星的瓶子,都是滿滿的,剛好六瓶。

她25歲,憑著重點大學的碩士學曆和優秀的成績,很快就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月薪上萬。他這時已自己開公司,生意越做越大。第三間分公司開業的時候,他跟一個副市長的千金結婚了,雙喜臨門。她出席了那場盛大的婚禮,聽到旁邊的人說起新郎年輕有為,一表人才,新娘家世顯赫,留洋歸來,貌美如花,真是一對璧人。她看著他春風得意的笑臉,心裏竟也蕩起一種幸福的感覺,莫名的感覺,仿佛他身邊那個笑容如花的女子就是自己一樣。

她26歲,嫁給了公司的一個同事,兩人從相識到結婚不到半年,短到她都不知道兩人是否戀愛過。他們的婚禮在她的極力要求下搞得很簡單,隻邀請了幾個至親好友。當晚她喝了很多酒,第一次喝那麼多酒,沒有醉,卻吐得一塌糊塗。

她在洗手間看著鏡子裏那張在水汽蒸騰下逐漸模糊的臉,第一次有種想痛哭一場的衝動。但終於,她還是把妝補好後走出去繼續扮演幸福新娘的角色。她的外套的衣袋裏,有她早上倉促疊好的一顆幸運星,裏麵寫著,“今天,我嫁作他人婦了。可是我知道,我愛的是你。”

她36歲,過著平靜的小康生活。一日在街上巧遇一老同學,閑聊起他,竟得知他生意失敗,沉重打擊後終日流連酒吧,妻離子散。她在找了好幾天後終於在一間小酒吧找到他。她沒有罵他,隻是遞給他一本存折,那裏麵是她所有的積蓄,然後對他說:“我相信你可以重頭再來的。”他打開存折,巨額的數字讓他不可置信。那些所謂的親朋好友在聽到他說“借錢”兩個字後就冷眼相向避而不見,她不過是一個快讓他淡忘名字的老同學,卻如此慷慨大方?她依舊淡淡一笑,說:“朋友不是應該互相幫助的嗎。”

當晚她的丈夫知道後,一個重重的巴掌立刻甩了過來,大吼道:“上百萬一聲不吭就全給了他,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她被那巴掌擊倒在地,沒流淚也沒說話,更沒有回答她丈夫的質問。雖然她從來沒有向別人承認過她愛他,但她也不會向別人否認她愛他。

她40歲,那年他的公司已經成為同行業裏最具競爭力的幾家大公司之一。那晚他帶著兩百萬和他的公司的百分之十股份轉讓書到她家。她的丈夫一邊樂嗬嗬地說,“不必這麼客氣嘛,朋友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一邊在股份轉讓書上簽下名字。她沒說什麼,隻說了句,“不如留下來吃頓飯。”他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飯菜端上來時,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最愛吃的幾樣菜都有。但他抬頭看到她一臉恬靜地為丈夫兒子夾菜時,心裏一下釋然,覺得是自己想多了。臨走的時候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請貼,笑笑說:“希望你們到時都可以來。”她以為是他又有分公司開業,不以為意,接過隨手放在沙發上。送走他轉身回廚房洗碗的時候,突然聽到她丈夫大聲說:“人一有錢就風流這句話果然沒錯啊。看你這個老同學,這麼快又娶第二個了。”

她的手一顫,被一個破碗的缺口劃了一下,血一下子湧了出來,一滴接一滴不停往下滴。她看著那片泛著微紅的水,突然想起15年前那個笑容如花的女子那身婚紗,似乎就是這個顏色。

她55歲,一天突然在家裏昏倒,被送去醫院。一番檢查後,醫生臉色沉重,要把她丈夫叫到一邊說話。她畢竟是個聰明的女人,叫住醫生,她很認真地問:“我還可以活幾天?”“三個月。”

電影裏的手段用得多了,沒想到真應了人生如戲這句話。執意不肯住院,她回到家裏開始為自己準備後事。一個人活了大半輩子,要交代的事多著呢。收到消息的親朋好友紛紛趕來見最後一麵。

他是最後一個。

她躺在床上,已經開始神智不清,但一看到他手上那顆幸運星,立刻清醒了過來,似是回光返照。“這是給我的嗎?”她指了指那顆幸運星,臉上竟露出一絲笑容。

他連忙回答,“啊,是,是啊。這是我帶來給你的。”

真是無心插柳,這不過是他剛出機場時碰到那個為紅十字籌款的小女孩兒送的,他當時急著來見她,接過來時都沒看清是什麼東西就趕著上車了,一路握著也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