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近代民間的關公信仰(4)(2 / 3)

關於“天地會”起源問題的討論爭議持續多年,幾為專學。前文已述,如果注意到林爽文和莊大田都是漳州平和人,其先世由海過台,當也經由東山,拜謁過關帝廟。

有趣的是,福康安奉旨平定此亂,也曾在東山拜謁銅陵關帝廟。其自述言:

大清乾隆五十二年,餘奉聖命提兵平台,屯師銅山。其時軍威熾盛,兵驕將勇,自詡旗開之日,必蕩寇平魔。

嚐聞銅山關聖帝君威靈丕振,上安社稷,下庇黎民,靈簽神妙,有求必應,未深信也。餘擬於九月發兵,叩關帝,求靈簽,數卜不得杯【筊】。遂按己意出兵,果出師不利,風浪阻遏於中途,無功而返。始警而惕,關帝聖明,罔欺也。複誠敬再謁聖廟,得簽六十二首:“百人千麵虎狼心,萊爾幹戈用力深;得勝回時秋漸老,虎頭城裏喜相尋。”簽語奧妙,中藏玄機,難明其意。

依關帝示,十月再次舉師,果順水順風。登鹿港,決敵鬥六門,解諸羅之圍。大裏杙告捷,小半天殲敵。占鳳山,驅琅疥,斬敵克地。勝雖勝矣,爭戰酷烈,始料之未及也。

乾隆五十三年十月,餘奉召回京,夜航迷霧彌空,船觸虎頭山,頓悟關帝簽語,一絲不爽。即回舟銅山,趨聖廟,再叩再謝。

關帝聖明,餘深銘感。特頌文鐫匾,誌其事,傳示後人。

時大清乾隆五十三年陽月穀旦協辦大學士陝甘總督嘉勇候福康安盥洗敬獻。

嘉慶《清一統誌·台灣府》也記載說:

“城池:台灣府城:城東門樓上舊祀關帝。乾隆五十三年台匪林爽文等滋事,官軍渡海,鹹睹神像,尋即蕆功;七月奉旨重修,禦書扁額曰‘神威翊應’。”

福康安如此恭敬關公,其實並不突兀,而是由來有自。自從其父傅恒領軍以來,他的家族就世代供奉關帝。今中國國家圖書館仍然存有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傅恒撰文、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其兄福隆安撰寫的京師東城景山東胡同《重修關帝廟碑記》,以及乾隆五十六年他親自撰寫的拉薩《磨盤山關帝廟碑文》等。事實上乾隆三十四年十一月乾隆皇帝所以要親撰《禦製重修關帝廟碑記》,為關公隆其崇封,並將地安門外國家祀典關帝廟改覆黃琉璃瓦,以示特別的原因,就是關公:

“至我朝而愈顯,且神跡不可殫記,而於行師命討為益彰。”“我國家久仰靈威,近於西師之役,複昭蒙佑順,因特敕封曰‘忠義神武靈佑’,並太常議於地安門外神廟,恭書新號神牌,門殿易蓋黃瓦。”

此處所說“西師之役”,是指傅恒征伐緬甸入侵時,因氣候地形原因,久攻不克,戰事膠著,主帥染病。乾隆已經下令退師,不料次日緬甸即上表告降。因此他衷心感慨“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

雖然清廷和天地會雙方都虔誠尊奉關聖帝君,但在這次戰亂中,也難免殃及關帝廟。據說雍正十三年興建的彰化關帝廟,就曾在這次戰亂中毀於戰火。

西諺說:“曆史總是勝利者書寫的。”林爽文等人的真實陳述,今已不可詳知,但清廷的表彰卻留存下來,其中遍布台灣的“義民廟”即其遺存之一。新竹新埔鎮下寮裏“義民廟”就介紹說:

“建於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冬的枋寮褒忠亭義民廟,可說是全台義民廟的總壇。廟內合祀三山國王、神農黃帝與觀世音菩薩,每年農曆七月二十日的義民節活動,當地十五大莊輪值爐主祭祀,百年以來成為新竹客家人重大祭典與信仰中心。乾隆五十三年林爽文作亂,護衛鄉裏義民(包括原住民、客家及泉州人)的遺骸,全部安葬於廟宇後方。後於同治元年又有戴潮春事件,義民之忠骸則葬於廟宇右後方。乾隆皇帝感念義民平亂有功,初封義勇,繼封懷忠。三賜禦筆褒心匾額,遂更名為褒忠亭。”

綜合了原住民和閩廣墾殖移民的不同信仰,合祀一堂。此後諸羅譯改稱“嘉義”,以示對於諸羅人之忠義之嘉許。推想林爽文起事所以未獲成功的原因之一,應是百年以後台灣局勢穩定,經濟發展,民心思安而不願意變亂。隻是當時“義神”關公實已成為國家最崇神隻,專祠供奉,故未列入其中。

戰後台灣知府楊廷理曾撰台南《重修郡西關帝廟記》敘述這一情況時說:

乾隆五十一年逆匪不靖,蔓延經歲,南北騷然。焚郭戕吏,所在不免。而府城得堅守無恙者,每賊眾犯域時,輒叫廟中金鼓聲隱隱,似有數萬甲兵出麵撼賊,為我民嗬護者。而城獲全,則神有功於茲城也,大矣!

迨大學土嘉勇公福公康安抵台掃逆,蕩滌海氛,距今年夏廷理始得請於台灣鎮奎公林、台灣道萬公鍾傑捐修神宇,易其蠹寙,完其頹缺。橫斷焉,丹雘焉,明禋告虔,象設維新,其所以報神功者,當如是也。方理之出入戎行也,躍馬提兵,數與賊遇,不殺賊則死耳,寧複作生計。然而不死者向非神之威,有以作其力,助其氣,挫賊鋒而頓踣之,其能卒自保耶?車以勞形苦心,數月不安席,累夜不交睫,而身不病,卒以扞其人民,得與偕存,活者豈非神佑之彰彰者哉!此神之宇,所為不得不汲汲於葺而新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