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永嘉四靈(4)(3 / 3)

四、誰在永嘉首言唐詩

永嘉首倡唐詩者當是四靈。一是因為當時文獻多作如此記錄,一是因為四靈的名氣較大,推動了永嘉乃至整個詩壇“言唐詩”。

關於第一點,我們可找到葉適的原話,《徐文淵墓誌銘》說:

初,唐詩廢久,君與其友徐照、翁卷、趙師秀議曰:“昔人以浮聲切響、單字隻句計巧拙,蓋風騷之至精也,近世乃連篇累牘,汗漫而無禁,豈能名家哉!”四人之語遂極其工,而唐詩由此複行矣。

又其《徐道暉墓誌銘》雲:

然則發今人未悟之機,回百年已廢之學,使後複言唐詩自君始,不亦詞人墨卿之一快也!

葉適在這兩段話中已明言,在永嘉,唐詩是“廢久”的,四靈出,唐詩才“複行”,四靈具首倡之功。若是前有潘檉首作唐詩,怎麼能稱之為“廢久”,又怎麼能說“後世複言唐詩自君始”呢!

如果葉適之語還有什麼可懷疑的話,尚有王綽《薛瓜廬墓誌銘》、嚴羽《滄浪詩話·詩辨》、劉克莊《林子顯詩序》、範晞文《對床夜語》等亦作如是記載,以四靈為永嘉言唐詩的首倡者。

四靈的成功與他們首倡“唐詩”有很大關係。在江西詩風與理學詩風泛濫之際,四靈舉起晚唐大旗,給詩壇吹去一股清新之風,讓人耳目一新。正如劉克莊在《題蔡炷主簿詩卷》中所說:“舊止四人為律體,今通天下話頭行。”是四靈開啟了南宋中後期的晚唐體之風,並成為其中之“矩鑊”《四庫全書總目·梅屋集提要》:“(許)棐生當詩教極弊之時,沾染江湖末派,大抵以趙師秀等為矩鑊。”。而在四靈的家鄉——永嘉,四靈也有了無數的追隨者,王綽在《薛瓜廬墓誌銘》中說:“永嘉之作唐詩者,首四靈。繼靈之後,則有劉詠道、戴文子、張直翁、潘幼明、趙幾道、劉成道、盧次夔、趙叔魯、趙端行、陳叔方者作。而鼓舞倡率,從容指認,則又有瓜廬隱君薛師石者焉。……繼諸家之後,又有徐太古、陳居端、胡象德、高竹友之倫。風流相沿,用意亦篤,永嘉視昔之江西幾似矣,豈不盛哉!” 其影響之廣、成就之大,當不是潘檉可比擬的。

那麼,方回為何說葉適“竟謂永嘉四靈之徒凡言詩者,皆本德久”呢?這或許與方回的詩歌立場有關。方氏以江西詩派繼承者自居,打擊晚唐體不遺餘力。四靈是南宋晚唐體的直接提倡者兼領袖,方回自然要設法削弱四靈光輝。所以除對四靈詩進行批判之外,還得奪去四靈的首創之功:“晚唐特老杜之一端,老杜之作包晚唐於中,而賈島、姚合以下,得老杜之一體。葉水心獎四靈,亦宋初九僧體耳,即晚唐體也。……近世學者不深求其源,以四靈為祖,曰‘倡唐風自我始’,豈其然乎?”方回《跋許萬鬆詩》,《桐江集》卷二。 這樣,遠有宋初九僧諸人,近有潘檉,皆作晚唐詩,四靈隻是隨波逐流罷了。這便是方回自作主張,將“永嘉之徒”換為“永嘉四靈之徒”的目的所在。

小結:本章就永嘉四靈的一些問題進行了探討。四靈選擇晚唐體是經過仔細考慮的,並非純然出於興趣。這一選擇有晚唐體作為一種新興詩風更適合他們的因素,更重要的是江西詩風已沒落,再投入其中已不大可能“名家”。作為宋代晚唐體的重鎮,四靈對江西詩風進行了抨擊,並注意在詩歌中對江西弊端進行矯正,處處反其道而行之,提出的“圓”、“和”等口號皆是出於這種背景。四靈的成名與葉適有相當關係,葉適之所以提攜四靈,有詩歌理念相近的原因,有鄉曲之私,甚至還有哲學上的考慮。潘檉一直被認為在永嘉地區首倡唐詩,本章對此進行了一番探尋,結果發現有關的說法看來相似,實則有重大區別,而潘檉充其量隻是給了永嘉“言唐詩者”一些啟發,真正首倡唐詩者當是四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