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若晗擔心家中,同媚竹兒連夜急趕趕回了家。進得府中,卻也沒發現家中有何異樣,倒是下人們俱都在收拾府中事務,像是要搬家的樣子,到得正廳,見魏景仁正在指揮著眾人收拾東西,若晗便迎上去道:“爹爹,這是要搬家麼?”
魏景仁一見是若晗,便微笑道:“你回來了。正是要搬家了,你快去你房中歇一歇,一會兒我叫魏鬆帶些下人去你院子幫著打點,你看你要帶哪些東西,對了,先挑些要緊行李先行,其他的讓下人裝箱,容後慢慢帶走。”
若晗道:“好好的怎麼要搬家?爹爹這是要搬到哪裏去?”
魏鬆在一旁道:“小姐,老奴給老爺道喜,老爺升了麓州府尹,朝廷下令,即刻上任呢。”
若晗一愣,嘴裏道:“即刻…”隨即又笑道:“恭喜爹爹了。”
這十幾年來,對於若晗來說隻是從稚子成人,學藝消遣,而自己的父親,卻在不知不覺中從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升到了正三品。不得不說,魏景仁是官運亨通,前途光明。
魏景仁仍是微笑,麵上看不出有多大波瀾,隻道:“若晗,你同你竹姨先去休息會,一會兒吃了晚飯,爹爹過來看你。”
若晗笑應著下去了,回得房中卻呆了。媚竹兒見了道:“若晗累壞了吧,先歇會兒,我讓丫頭們送些清淡的飯菜。”
若晗道:“竹姨,我不想走。”
媚竹兒一驚,聽得若晗又道:“也不是不想走,隻是不想隨了爹爹去。”
媚竹兒疑道:“這是為何?姑娘不隨了你爹爹,莫不是想獨自守著這宅子?”
若晗默了一會兒道:“竹姨,我娘到底是怎麼死的?”
媚竹兒不知她為何突然問起此事,隻道:“不是跟你說過麼,是生你的時候難產而死。”
若晗道:“她為何會難產?難道我就真如此害人,我娘生了我就非得要死,那我爹該恨我。”
媚竹兒唬了一跳,素知若晗行事淡漠,卻不料如此乖張一問,忙道:“這是怎麼說的,老爺愛夫人,你是他們的骨肉,疼都來不及,哪裏舍得恨。”嘴裏雖如此說著,心裏卻想起了淩風華難產那夜的事,還有後來魏景仁的麻木,以至若晗的險些喪命,真正不敢再回憶。
若晗道:“他們真伉儷情深嗎?怎的娘的詩詞曲子來得如此淒然。”
媚竹兒當下心中顫然,她雖不十分通文墨,但跟著風華和若晗這麼多年,十分也有八分了。風華的那些詩詞,寫來真正是字字是淚,可是她知道,這些東西都是為了另一個人而寫。
若晗見媚竹兒麵上陰晴不定,又是感傷又是震驚,便道:“竹姨,我已成人了,你們有多少事都是瞞不了我的,為何不跟我講清楚,我不是那頑劣的孩童,更不會做那糊塗事。”
媚竹兒麵色更難,喃喃道:“你爹確實深愛你娘的,你那娘的那些東西…不過是消遣罷了,你也知道這深宅寂寥,你娘她…”
若晗道:“若是深宅寂寥,自有這消遣的方兒,何須寫那麼些,竹姨是不肯說實話麼,你就這般忠心於我娘的?”
媚竹兒又驚又怒,怔怔地望著若晗,隻見若晗已初長成人,那眉眼,那鼻梁,那嘴唇,那耳墜子,那輪廓…像,太像了,嘴裏不可確信地道:“你…你…”卻終是不能多說一個字,盯著若晗看了一陣,轉而又搖了搖頭,是的,若晗與風華終究又是不像的。雖然她們有相似的眉眼和輪廓,但她們卻散發著截然不同的氣質。年輕的風華是神采飛揚,明媚鮮豔的,她嫁給魏景仁之後又變得呆滯寂寥,可不管是怎樣的風華,都在一舉手一抬足之間透露著端莊大氣、華貴富麗。而眼前的若晗,媚竹兒看著她從小長大,卻從不能真正走進過她,她淡漠疏離,有時甚至是冷漠,但在不經意的時候又能看見她眼中透著些許傷悲,眉頭似乎也帶著些愁絲。但大多數時候,若晗看在別人眼裏的都是冷淡,那種仿佛世事與她無關的態度,讓所有人都無法親近。包括從小帶她到大的媚竹兒,還有魏景仁。
是的,隨著若晗一天天的長大,那張麵孔也越來越讓魏景仁發呆,她實在很像風華,所以時常是魏景仁遠遠的瞧著若晗發呆,但卻隻是遠遠的瞧瞧。因為她是他的女兒,因為她始終不像風華,她的淡漠讓所有人都望而卻步。
若晗看著媚竹兒神遊太空,突然眼神一凜,道:“怎麼?看了這麼多年還沒看夠?我很像我娘麼?”隨即又一笑:“但我卻不是我娘!”
或許是多年的情景又被想起,或許是若晗的話讓人心寒,媚竹兒呆了許久,終於兩行清淚劃了下來:“不是這樣的,你是很像她,可你也不像她。你爹深愛著你娘,可是小姐她…她不是不愛,她是愛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