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管家與幾個丫環早早就在二門上等候了,見了霍小姐,都急急上來行禮。

春瑛猜度她們都是霍小姐的婢女,一問之下,才知其中幾個叫東兒、籬兒、菊兒、蕊兒的,才是霍小姐身邊的二等丫頭,另外那幾個分別叫雪蟬、藍蜻、青蝶和離蛛的,卻是侍候姑太太的。

東兒為人最是健談,知道春瑛與玉蘭是侯府派來侍候她家小姐的,便笑著上來打招呼。春瑛與她攀談幾句,發現她是個熱心人,便跟她親近起來。倒是玉蘭有些心不在焉的,眼睛隻盯著霍漪與管家那邊。

二門上的寒暄並未持續太久,霍漪很快便進了正院。嗣子與張氏早在庭前相侯,錦繡也在旁站著。兩廂彼此見了禮,霍漪便親切地拉起弟弟的手走進廳中落座,向嬸母詢問起近況,又細細問弟弟最近的功課。錦繡一一替霍榮回答了。

霍榮的小臉上似乎帶著不安,結結巴巴地背了一篇課文,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位大姐姐並沒有責怪他,反而道:“弟弟年紀還小呢,隻要每日不忘功課,便足夠了,倒不必逼得太過,男兒家最重要的是正直明理。”

張氏微笑著,心裏雖有些不太讚同,但也覺得侄女兒的話有道理,便沒說什麼,隻是從袖中取出幾張紙,放在桌麵上,輕聲道:“這是我相公命我還給侄女兒的。他是朝廷命官,一應俸祿都有法度,侄女兒的好意,我們夫婦心領了,但這幾張契書,還是請侄女兒收回去吧。”

霍漪怔了怔,迅速掃了玉蘭和春瑛一眼,方才笑著將契書推了回去,道:“叔叔與嬸娘多心了,想是送信的人沒說清楚?這原是漪兒遵照父親臨終前的囑咐,特地命管家在京中置辦的二十頃祭田,原是為了霍家子孫大業考慮,並非是哪一家私有,將來也是要由弟弟掌管的。隻是漪兒與弟弟都年紀尚小,又有母親要服侍,無法照看這份產業,隻好托付給叔叔。還請叔叔嬸娘不吝辛苦,幫弟弟一把。”

“這……”張氏猶豫片刻,隻得收起其中一張,“那這一房家人……”

霍漪仍舊微笑著:“這房家人也是家生子,是漪兒派去照看田地的。想來叔叔是讀書人,也不耐煩這些俗務,隻管將瑣事都交與他家,隻每季派人去問一聲便好。”

張氏心中一動,便都收好了:“我會轉告相公的,請侄女兒放心,這份產業,我們夫妻一定會好好照管,等榮哥兒長大了,便分文不少地交回給他。”

她這麼一說,廳中眾人神色各異,錦繡小聲在霍漪耳邊說了幾句話,後者的神色便黯淡下來:“叔叔嬸嬸何必這樣見外?不說榮哥兒是你們的親骨肉,漪兒也是叔叔的親侄女。漪兒知道外頭有人傳閑話,叔叔是正派人,必不能忍,隻是漪兒年幼失怙,母親又病弱,外祖母與舅舅雖好,到底是外姓之親,還望叔叔垂憐,不要因為別人的幾句閑話,便疏遠了漪兒與弟弟。”

張氏神情間似有所動,忙安慰了霍漪幾句,因她近來離家數日,有些放不下家中的丈夫與長子,便打算回去一趟。霍漪命人給她準備了一份禮物,包括親手抄的幾本書和一些補身藥材,便親自帶著霍榮一路送她出了二門。

春瑛跟著東兒,在錦繡的指揮下與婆子們一起把帶回來的行李送到小姐的院子裏,後者又問起了兩位女主人在侯府的起居,尤其是前些日子姑太太的病情。春瑛一一回答了,才發現玉蘭居然沒跟過來。正疑惑間,菊兒走了進來,對錦繡道:“小姐叫姐姐去了,象是有事要商量。”

錦繡忙吩咐東兒帶春瑛去房間安頓,便匆匆走了。春瑛到了新房間,發現雖然屋子舊了,一應家具用品卻都是新置辦的,不但質量很好,而且樣樣精致,比她在侯府用的還要好一些。

東兒笑道:“小姐待我們一向極好的,從不小氣,你若想要什麼,隻管告訴她。隻要我們服侍得好,想要什麼,小姐無有不依的。”

春瑛心中微動,但很快又醒過神來,她已經有了周念那條出路,用不著再想別的。不過表小姐如果真的那麼好說話,自家爹娘弟弟過來了,倒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她猶自在那出神,東兒回頭見了,便笑著推了她一把:“發什麼呆呢?還不快收拾好了,小姐那裏還要人服侍呢。你快收拾好了,到外頭茶水房看看,就是進來時見到的,門前有一株老桂的那間,若有熱水,便打一盆來,侍候小姐洗臉,我去尋手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