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有些委屈地咬咬唇:“我原是想去查看各處燭火的,才下台階,也沒看清地上有什麼東西,一踩上去就扭了腳。說不定是哪個丫頭婆子偷懶沒打掃幹淨,等我回頭問出來,定要扒了她們的皮!”
霍漪皺皺眉,親自走到門外,就著廊下燈籠的光來來回回地看,春瑛見光線不夠,忙從櫃上拿了一個燭台去照著。霍漪查看清楚後,便回來道:“台階下什麼東西都沒有。”
玲瓏十分意外:“怎麼會呢?我方才分明摸到腳下有東西在滾動,仿佛是隻小酒杯,不過……”她想了想,“好像不隻一隻!我手邊也碰到一個呢!記得另一隻腳好像也踢開了一個。”
青姨娘皺眉道:“咱們院裏的人都不喝酒,哪裏來的酒杯?休要胡說。”玲瓏正欲辯解,霍漪卻攔住她道:“罷了,就算有,方才人多忙亂,多半是被人揀了去。你傷得這樣重,明兒是出不了門了,且好好養著,青姨娘再替我選個丫頭吧。”
玲瓏雖不甘心,也隻得應了,不一會兒,桑兒便請了大夫來,霍漪命人約束院中丫環,不讓她們出房間亂闖,又帶著春瑛等人避到裏間,由青姨娘領著一個霍家的婆子出麵招待。
那大夫年紀有六七十歲了,是侯府用慣了的,知道規矩,也不敢四處亂瞄,隻眼觀鼻,鼻觀心,跟著婆子一直進了正堂,頭也不抬,聽青姨娘說完緣由,便迅速朝玲瓏的腳上看了一眼,結結巴巴地解釋了一番,才開始動手正骨,青姨娘示意婆子往玲瓏的腳上鋪了一塊絲帕,那老大夫見了,越發不敢輕率,是以磨蹭了半日,都不敢下狠手,痛得玲瓏咬著帕子掉了半天淚,才完了事。青姨娘與那婆子的眼睛都快紅了,那老大夫也知道自己理虧,畏畏縮縮地寫了方子,才退了出去。
青姨娘氣道:“哪裏來的老不死,這般不中用!是誰請他來的?!”
門外桑兒害怕極了,又怕青姨娘怪到她頭上,忙道:“這是府裏平日慣請的大夫,府中下人,不論誰得了跌打損傷,都是請他治的,從來沒出過差錯。”
青姨娘火了:“這叫沒出過差錯?!就算是侯府的丫頭,也都嬌貴得緊,哪裏受得了這個苦楚?!”
“好了,姨娘。”霍漪從裏間走出來,“興許是這位大夫不習慣咱們家的規矩,不敢下手吧?快給玲瓏上了藥,再抬回房間去,時間不早了,明兒還有正事呢。”
青姨娘隻得消了氣,將藥房交給婆子,命她明天一早就出去抓藥,又叫春瑛替玲瓏塗霍家的藥膏。
春瑛盡可能放輕了力道,玲瓏卻還是不停地吸冷氣,好不容易上完藥包紮好,在媳婦子們要找擔架的空隙裏,玲瓏忽然抓住春瑛,小聲說:“我不能跟小姐出門,你可要給我打醒十二分精神,這一路上都不許出差錯!”
春瑛被她抓得生疼,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侍候得小姐好好的,你別擔心,明天還有很多人跟著去呢,表小姐不會有事的。”
玲瓏死盯了她兩眼,方才鬆開手,任由其他人將她抬上擔架。
少了一個玲瓏,霍小姐出門時,身邊就隻有一個春瑛了,青姨娘把院中年紀大些的丫環都叫過來,仔細問了話,在十兒、玉蘭與南棋之間猶豫了半天,最終選擇了神情冷淡的南棋代替玲瓏。
南棋本是二少爺李敞院裏的一等大丫頭,雖沒侍候過小姐,一切事務規矩卻是熟知的,當下便迅速收拾好行李,又向玲瓏請教了出行安排。春瑛陪在一旁,覺得她做事挺利落,雖然麵上冷淡,卻不會故意擺架子,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可是到了第二日出發時,事情卻有了變故。霍小姐已經向姑太太、老太太、太太辭行過,人也準備上轎了,婆子清點隨行人數時,卻發現少了南棋,問到春瑛頭上,春瑛隻記得離開老太太的院子時還看到她的身影,但出了二門後就沒見過了。
安氏聽了回話便說:“哪裏有讓小姐等丫頭的道理?這個南棋,做事是越來越不靠譜了!既這麼著,沒的為她一個耽誤了漪兒的行程,老太太,還是媳婦另派一個好的丫頭去侍候吧?”老太太應了。
安氏派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玉蘭。霍漪在轎裏聽到回報,什麼話也沒說,隻吩咐出發。
春瑛與玉蘭及另兩位霍家的婆子各乘一抬青布小轎,跟在霍漪的轎子後頭。春瑛還是頭一回坐上轎子,起初一顛一顛地還覺得挺有趣,時間長了,卻頭昏眼花暈得慌,隻覺得早飯都快顛出來了。好不容易忍了大半個時辰,其間又歇過一回腳,才到達了霍家老宅。
霍家舊宅位於中城偏西的地區,遠遠的還能看到皇城的高牆。這座宅院的門麵不大,門上的紅漆也已剝落了,簷下掛著一對白燈籠,顯得有幾分落魄。進了大門,很快便到了二門,春瑛照著婆子的指示,下轎扶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