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目中無人,豈不是自投羅網?
“你可曉得本嬪為何命人掌嘴?你若答得不好,待會兒小娘子可要撐住這掌摑。”
吞吐沉實,眼珠子輕輕打個旋,從她身上略過。
祁毓婉聞言震了震轉瞬即逝,定了定心神,在這宮中位高權重自然可以任為,又哪會需要什麼理由?若是想,自可隨意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處置,豈會如此囉嗦。
怕是有百口,口有百舌,也難名其緣由。
已存了必然受罰之心,微微一哂,這臉腫疼痛倒也罷了,若是玖玥知道,免不了做出什麼事來。
不多時便立身施禮,“嬪主要掌嘴,定是妾身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妾身不敢擅自揣度嬪主心思。妾身有錯應當受罰,還請嬪主寬宥網開一麵。”語畢又是一禮,姿態翊翊言辭慇懃惏悷憯淒。
容筠漪不反駁,不辯解,不指責,或許,是不敢反駁,不敢辯解,不敢指責。明哲保身,不枉自言語,倒是極佳。這樣謙卑,聽得也舒坦三分,抬手命人退下。
“祁娘子倒是有自知之明,本嬪甚是喜愛。今日且暫放你一馬,如有下次,本嬪斷不會留情。”
側身,垂瞼低低掃了她一眼,哼了一聲。但闔眸,白荑撐下顎,神情悠然,“你便跪著念些詩給本嬪聽聽。”
寧關窈茜紗窗下冷息亂綺,清瓦涼堵空環翛揚,弦淡瑟瑟冬光。夜無酣夢,自倚攲枕,漏刻聲殘,不似水擊清盤,合衣綰發,獨攜嫣南向外,皎輝傾瀉花廳,淒冷哀人。
“小玉?”淩寒薄調顫著旋兒輕喚,攸晃晃長挑順帶閃曳了暗燭花炸,果然不在。攏衾攬被縮在榻角,片刻有跫音臨窗,強打起精神揚頸又喚,“小玉,倒茶……”
卿不語,“這樣冷的殿如何住人?你們將碳火燃上,以矜去給小儀倒茶再灌個湯婆子,白婉,厚被掂來。”下輿入殿著實被寒氣撲了一淩,怕冷怕的緊緊攏了水紅妝花緞大毛狐膁褶子,攜來人氣兒來利落忙活一陣稍感好些。
以矜匆匆來回,“娘娘,這兒沒有熱水,奴婢已經著人現燒了,爐子也涼,怕是要等一會。”揚臂叫她自己拿主意,也不見外斂氅就擱她榻上坐了,捩首曼睫一抬,不說話隻定定瞧著她。
寧關窈,“啊……你,你們……”驀然湧進五六個人來擁著華袗金玉的貴人熱鬧了闔殿,爐子點起來暖烘起熱氣,這一下差點撲了淚珠子下來,藏在燭陰下怔怔悄悄抹了淚,闌珊漏夜俞起人意,連更子打響仿佛也可不在意。
寂夜裏被軟禁的陰謀盯著罪惡意淫,待著投繯盡生。隻換了癡憨模樣,拿泛烏眸子怯生生回她,“卿娘娘……您到這兒睡麼?”
卿不語冷冽滃然,蜚語傳千裏,負氣十二月,蒼苔露冷孤臥眠,意托椒漿,無緒添無緒,南北東西萬裏,風逐悲散,隨她楞了片刻,又看傻兒音言,曼然一笑,“藏愚守拙,你真正是個聰明人。”
囑咐挑亮燈炷,素膏流液,玄炷亭亭,移了暖盆近些遂遣退眾人。稀冷伶仃,她臉兒發白,偎著手爐手心發熱,惜憐拂了人麵,“本宮不知你知曉了何事,隻是苦了你。你那不順的婢兒,想如何處置?”
寧關窈一語道破!齏鹽布帛簾卷蝦須,哪裏又受過這些苦頭,何處是玉石無憂,分明是虎穴龍潭,綺櫳空繡,鸘衾薄單,不作耗,無端入險間,隻蒙了頭裝瘋做傻,浣月艱難。
拾被角溫拭漣目,是擷滿兜清淚。“娘娘為何對妾這般好?妾隻怕牽連了您。”世事如蕉鹿變幻,千種結局唯從未想過此番,不欲追究她如何察覺,隨小玉一問,隻淡淡應了,“她不過貪財,最好能送出宮由她自生自滅。”
卿不語,“哼,你倒是個不記仇的,”依舊冷,裹緊水紅妝花緞大毛狐膁褶子攬護鏤雕小手爐,“若非我親自來這一趟,定然不信雲裳所稟。”飄絮蓄勢,北風刺骨,隨之由蒼穹而落,恍如雲綢漫然,永巷披被,寂靜亦不知幾時方休。
“罷了,隨你。”按花盛穩釵頭,步搖也靜,“本宮助你自然有些私心,若你不便說也無妨,由我問過小玉再放她出宮。”時白婉捧了熱茶,攜一把她朝寧氏一示,“這是白婉,素日辦事亦頗為得力,指於你了,自比那刁奴強上百倍。”
寧關窈至斯哀離,綺靡紛亂了一朝綷素顏,恒定迷朦,光年裏不經意間瀉往未褪而憔淡,濕階舊雪似,兩小女兒嬉鬧,此日,輕歎了氣,若均靜肅念惋舊念不在。
玄睫撲落碎影,夜冗沉,暗悸長,沉默片刻,“是樊珞顏……我認得她,可她與那件事無關……”捧了熱茶小啜一口,頓然周身溫暖,感激抬眸瞧一眼賢妃,又落眸在白婉身上,低眉順眼,瞧起來甚是溫柔。“妾也有些事想問一問小玉,可她一日都沒回來,勞煩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