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怎麼了?你別吞吞吐吐的,快說!”孟淑月的眼神開始淩厲起來。她的心一下子跌入穀底一般,直覺告訴她三木有可能去幹什麼事了,可是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覺。
“夫人,您懷有身孕,不宜動怒。”美子低眉垂首,了然無味的話語已經昭示了一切。
孟淑月亦是個七竅玲瓏心的女子。況且美子素來服侍她甚好,又與自己的什麼民族大義毫無幹係,她也確實不應該為難美子什麼。美子的話雖晦澀,卻給孟淑月提了一個醒。她懷有身孕,三木又是極度重視這孩子。要是她能以孩子為籌碼,趕在三木屠戮國人之前,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下他,不也是可以的嗎?現在如果她能夠立刻找到三木,興許還來得及。
一想到這,孟淑月的心又熱絡起來。她躊躇了好一會子,還是問了美子:“那大佐他現在在什麼地方,我要去找他,我要立刻出去見到他。”
美子為難地搖了搖頭,“夫人,您還是安心等大佐回來吧。外麵現下那般混亂,夫人剛才還受了驚嚇,確實不宜外出。”
“我不管,我要立刻見到他!”
“夫人,不可。大佐現在可能也不願意夫人見到他這般模樣!”
“你管我……”
正當兩人爭執時,三木已然殺紅了眼。他懊喪地贏得了殺人比賽,可是此刻他的心卻沉得狠。望著染血的軍刀和衣服,他頓時想起了孟淑月那冰冷的眼神,一股戰栗油然而生。要是被月子看到他這般嗜血狼狽的模樣。他該怎麼和他的月子解釋?月子會聽他的解釋嗎?月子會原諒他嗎?他私心想著孟淑月一定還要把自己鎖在房內,他要趕緊回去換身幹淨衣服,讓美子把這血衣服立時燒個一幹二淨。自己再去孟淑月房外好生慰藉一番,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切自然雨過天晴。對,就這樣。
他滿心歡喜地回了家,卻在即將跨入家門時,怔住了。
孟淑月正好擺脫了美子的阻攔,跑了出來,與三木迎頭撞上。
“啊——”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孟淑月昏死前的那聲尖叫還在三木的腦海裏回蕩,像女巫的咒語一般攪得他不得安生。他甚至不敢回憶起孟淑月倒地時逐漸殷紅的和服和地麵。
那是他和孟淑月的第一個孩子。是他和孟淑月努力了很久之後才懷上的孩子。孟淑月的身子早就因著第一個孩子傷了根本,能懷上這個孩子醫生都說是上天的恩賜。可是,現在這個孩子卻化成一灘汙血,在他母親的無限驚懼中徹底魂飛魄散。
三木康聽得孟淑月流產的事後,也是一陣驚詫。他還未見過這位月子夫人,卻不想這位夫人竟然如此忠貞愛國,不由得心內對她也有了一點敬畏。可是他此行的目的可不是來見證這位夫人如何愛國,他定要說服父親大人切勿休棄母親大人的。
“月子,是我。”三木極其痛心地看著經曆了喪子之痛後形如枯槁的孟淑月。
“不,你不要靠近我——不要——”孟淑月頭發散亂,臉色蒼白。她蜷縮在床的一角,眼角上還掛著淚珠。記憶已然錯亂,她甚至無法支配自己的行動,無法回憶起自己到底是誰。縱然有時候糊塗,有時候清醒,她也隻是直覺覺得眼前的人都會害她,都是她的仇人。
她甚至在衝動中搶走了三木的菊花軍刀,時時刻刻抱在懷裏,像隻受了驚的小貓,一臉的警惕自衛。三木就算痛心又如何?事情已然發生,孩子已然死去,而他和她,究竟不能再回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