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夕一人跪在聽雲大殿的正中央,染著血跡的白衣還沒換掉,粘在臉上的血也還沒擦去,低著頭,垂著眼。
滄羽在主座前,站著,看著她,不語。
兩相沉默,已經一個時辰。天色微亮,這個漫長的夜晚,終究是要過去了。但滄迦山,似乎再也不是一夜之前的那座滄迦山了。
滄羽又添了幾分滄桑,蒼白的胡須安靜地躺在道袍上,柔軟得似乎在安撫他。
“青奎說救他的那隻鷹是你的仙靈?”滄羽終於開口,帶著隱忍的怒氣。
“是。”靈夕點頭。
“照青奎所說,它到今日也就長了不過六十年,如何已有靈覺,甚至能自行變幻身體?”滄羽緩緩踱步,走到靈夕身前,看著她麵前的小黑龜。
“可能……因為青奎師兄想讓我在試劍會上勝出,給了它兩百年的修為,所以他會自己變成雄鷹。”靈夕不敢有任何隱瞞。
滄羽卻顯然不滿她的答複,“僅此而已?”
靈夕一直低著腦袋,想了半晌才道:“我平日裏還會給它吃些仙藥,那些應該有助於它靈力的增長。”
滄羽麵上已經露出怒氣,“那為何它身上會有風夙的氣息?”
提到風夙,靈夕一怔,抬頭看住滄羽,搖頭道:“靈夕不知,昨日之前,大師兄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你把他給你的什麼東西給它了?”滄羽指著地上的小黑龜。
大師兄給她的東西……她給了小黑龜的……
靈夕恍然道:“大師兄每日給我飲的湯藥,我會給一些它。自從發現它靈覺蘇醒後,我……我就……”
靈夕的聲音越來越小,滄羽怒道:“你就怎麼?”
靈夕細聲道:“我就……把整碗湯藥都倒給它了。”
“孽障!”
滄羽怒極,反手就是一個耳光,打得原本跪著的靈夕狠狠跌在地上,腦子裏一片嗡響,一時間什麼都想不了,身子也是動彈不得。
“是誰帶你上滄迦山?”滄羽怒氣愈盛。
“大師兄……”靈夕嚐到嘴裏的血腥味。
“是誰留你在滄迦山?”
“大師兄……”
“是誰救你出水牢,替你受五十驅神鞭?”
靈夕開始哽咽,“大師兄……”
當年她私自下山,壞了除魔大計,害死百名滄迦弟子,滄羽一怒之下將她關入水牢,罰她鞭笞五十。
普通弟子,受一下驅神鞭,損的就是一年修為,當時若是真抽了靈夕,她早就命隕西天。風夙去救她的時候,差點將水牢掀了個底朝天,最後硬是為她受了兩倍鞭刑才把她帶回天邁峰。
“是誰保你性命教你術法?”滄羽一聲怒過一聲。
靈夕覺得腦袋輕了些,勉強爬起來,繼續跪著,答道:“大師兄。”
“風夙為你做盡一切你就一心一意隻為自己有個仙靈?”滄羽隻覺得怒上心頭,像是一把火在燃燒,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風夙給靈夕的那碗藥裏,必定是以他的血為引,融入了他不少修為,否則不可能以靈補魂,讓她如今算是個三魂七魄俱在的正常人……
可她居然將那些藥都給自己的仙靈吃了!
風夙見她沒有更多的進步,必然是以為藥中引入的修為不夠,加了量,長此以往,昨日才會那般虛弱……會被那魔物擊了兩下就倒下,會要靈魂出竅才能回來保住靈夕,會……被他一杖打得……差點灰飛煙滅!
靈夕想解釋,說那仙靈本來是想送給大師兄,可是,解釋又有何用?
現在仙靈已經是她的了,現在大師兄已經不在了。
她隻是跪在原地,眼淚止不住地流下。滄羽萬萬想不到風夙的全心全意,換來的竟是個自私自利的孽障!心中怒氣難平,舉起清虛仗就要打下去。
靈夕跪著到他身邊,一邊磕頭一邊哭道:“請掌門放過靈夕一命!”
“自私自利不算,還如此貪生怕死……”
“不,靈夕不怕死。”靈夕擦著眼淚,盡量止住哽咽,平靜地說道,“靈夕的一條命是大師兄換來的,靈夕不想死!青奎師兄說大師兄沒死,隻是在這鏡子裏,靈夕會好好修行,隻求有一天能讓大師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