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實在等不及,跟夜刈商量好之後悄悄地打開門,從後麵偷看總可以吧。
夜刈一個轉身,眼睛落在那張紙上猛地頓住了。
太子殿下已經成人,妾身再無牽掛,望陛下珍重,隻願太子殿下日後能念在妾身養育多年,在墳前留有三支香火。
夜刈不敢再看下去迅速拾起紙張攔住小冬“皇後娘娘睡了,過陣子再來看也不遲。”小冬想了想,又看了看衣服上精致卻質樸的花紋“也好,娘娘總是繡了一半就能睡過去的。”
司馬凜回來的時候路過朝陽殿,思前想後終於想好理由,問過小冬之後,拿著隻差一幅畫的走馬燈,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頭。
“卿瑤,你不是一直想要一盞燈嗎,朕想來想去也不知道畫什麼好,我們一起把它畫上去好不好。”
她總是很容易滿足,所以,無論做什麼事都能高興,也從來不知道什麼是爭搶。
然而這次沒有回應,還記得那時候,為了一盞舊燈哭的肝腸寸斷,幾天沒吃下飯。
然而現在沒有回應。
司馬凜不禁用力的搖了搖她的手臂“我有話跟你說。”
當他看到卿瑤低著頭,一向寶貝的戴在脖子上的石頭居然消失不見時,頓時五雷轟頂。
為什麼會是她。。。司馬凜想過會是國師,甚至會是阿曼,可結果是他一直都想要忽視的李卿瑤。
手裏有著欲望的走馬燈終於掉了“李卿瑤。。為什麼。。你到底想要什麼。。”原來由始至終都看不懂她的。
給她最奢華的朝陽殿,她笑著的接受,謝恩,滴水不漏。
給她最好的仆人照顧飲食起居,她也是笑著接受。
他來,她照顧的他妥妥帖帖,她不來,也同樣不哭不鬧,在暗處將要睡的被褥鋪好,天冷時怕暖爐不夠,有時還把自己塞進冰冷的被窩裏,暖了之後無論多困都要從被窩裏爬起來到偏殿休息。
“你到底想要什麼呀。”司馬凜抱著她,眼睛紅紅的,如果是用愧疚來折磨他,早在多少年前就做到了。
卿瑤就這麼安靜的躺在她的懷裏,一動不動。
“你不是想要走馬燈嘛,朕給你就是了,你不是想要孩子嗎,沒了謙兒咱們再生一個就是了。”
看似什麼都不要,隻要已經擁有的,其實,何曾給過她想要的。
猶如醍醐灌頂一切都了然,如果凝雪還在,哪裏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你會明白的。。。明白多年來,誰在隱忍的陪伴著同樣孤獨的帝王。
不想讓你有後顧之憂,所以欣然接受,所以連如同仇人一般凝雪的孩子,也能視如己出,陪伴和關懷都要小心翼翼的不讓你發現絲毫,所以這次也想悄無聲息的成全兩個人。
他們兩個的世界,李卿瑤從未踏足過,連插針的地方都沒有。
千音站在他們麵前,以一種極其釋然的表情,深深地歎了口氣“我還是沒有虧的。”
司馬凜握住那塊石頭,如同握住救命稻草一樣,重新掛在她的脖頸上。
等她醒後,用含著淚光的雙眼笑著摸了摸她的臉“以後不要再脫了。”
卿瑤低著頭,手掌摸著那條裂痕“對不起。。。她說補不回來,不然還是能換的。”
傻女人,沒有比你更傻的了,司馬凜算著日子,打算陪她走到最後。
司馬凜不止一次的問過她有關孩子的事情,她總會看一看宇辰,伸手摸著宇辰的頭十分溫和的笑道:有宇辰就夠了。
大臣們不止一次的旁敲側擊,甚至用這個來勸諫皇後時,也用同樣的理由駁回。
司馬凜不止一次的問過眾愛卿家中女眷皇後的喜好時,她們給出的答案都是:娘娘喜歡走馬燈。
“卿瑤,朕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可以給你了。”司馬凜終於攤牌,她卻沉默了。
隻過了一會,她試著往他身上靠過去,十分僵硬的摟住他,輕輕的把頭靠到胸前,因為害怕隨時都會被推開,所以隻用很小的力度,這句話穿過許多年,又回到他的耳邊,帶著特有的溫柔聲線。
“妾身知足了。”
我走了之後,還有文軒陪你。
可是自從他走了之後,她就固執的守在她的朝陽殿,哪裏都不去,直到終老。
還當著文軒的麵一把火燒了賜婚的聖旨。
哪怕上麵非常認真的寫著整齊清秀的字跡:皇後李氏,原罪臣李默璿之女,入宮多年無所出,念其德貫後庭,今廢為庶人,賜康靖文王司馬文軒為妻,賜皇長女司馬無瑕為繼女,望日後琴瑟和鳴,欽此。
那日文軒看著灰燼,眼前的光亮逐漸模糊,跪地深深一拜之後,不知去向。
哪怕已經雙鬢斑白,每到黃昏的時候,還是默默的坐在貴妃榻上,將繡好的袍子,或是孩子用的肚兜,或是俊謙生前用過的衣服,做好隻有將它們燒成灰燼。
雖然石頭上的裂痕,依舊不能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