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紫對墨裳的形象改觀,還要從三日前談起。
不曾有人知曉戶部尚書與戶部侍郎之間的關係,在外人看來,二人之間忽遠忽近,二人皆是年少英才,一個寒門書生,一個富賈子弟。二人之間不過因著些公事難以避免有些接觸,亦或者說是有些摩擦。是以,這天,墨裳狠狠地將文書仍在慕容紫麵前,麵色十分不善,強忍著怒意將其中錯誤一條條挑出的時候,所有人表示習以為常。
以至於,午間二人握手言歡,甚至於墨裳邀請慕容紫去自己家裏做客,在旁人眼中也是異常地正常。
真實情況與坊間傳言並不太大出入,慕容紫想,自己差不多也對子默這喜怒無常的性子習慣了才是。直到,真的來到李家官邸,慕容紫才知道她給自己準備了多麼巨大一份驚喜。
與自己許久不曾相見的哥哥,以及那個失落了的,遙遠的國度有關。
李府中央,那棵巨大的梧桐,樹冠幾近覆了整個院子。墨裳在前後左右各修了一條長廊,不知從何處移來了紫藤。炎炎夏日,算是見不著淺紫色花瓣在風中搖曳的模樣了,可是,紫藤擅攀爬,枝葉交織覆蓋,投下一片陰涼。
隻是,本就不大一個院子在紫藤與梧桐的切割與阻隔之下,分成了幾個不同的方塊,相互之間難以觀望。院落四角可以隨意進行任何改造。到底是安不下心,終是連自己的院落也進行了改造。
“子默,你。。。。。。”慕容紫迎頭之間一顆百年梧桐擋住了去路,誤以為梧桐之下正是招待自己的地方,便也不客氣,坐了下來。隻是剛要開口詢問便見墨裳卻是繞行過去,走向了另一端。
“嗯,隻是想起來,四年前的那天,有樣東西忘記給你了。”墨裳兀自在前麵走著,不曾回首,卻也將慕容紫意頭引起。
“四年前?那時,我們認識麼?”慕容紫起身,卻不曾將這句話詢問出口。卻不慎將手頭白扇遺落。
當一根比之四年前琉璃額飾更小的紫水晶雕雪花石釵靜靜躺在一方素帕之上時,一切似乎不言而喻。三枚晶瑩剔透形態各異的雪花結晶以淺紫的顏色,安然鑲嵌在石釵頂端。然而,整根石釵除去頂端三片雪花並無出挑之處。偏偏就難在這三片雪花上了,最大的一片也不過小指指甲片大小,卻分明是現代被放大數倍雪花呈現的模樣,六角形的天然結晶。
“四年前,離開的匆忙,額飾囑掌櫃交給了你,石釵卻是尚未完成。想來慚愧,竟險些忘了。”墨裳說得輕描淡寫,將石釵合帕交給慕容紫。卻也是利用慕容紫絲毫不動雕刻一道。
稍有眼力之人便可看出,這一根石釵雖是不起眼,卻比之四年前的琉璃額飾,光是雕刻工法不知好了多少,這般狹小的一小片水晶卻幾乎刻出另一方天地。水晶不是玉石,無論是硬度抑或是脆度,比之一般的玉石更甚,任何一個細小的失誤都能給整顆水晶帶來永遠不可修複的傷痕。
這一枚石釵,手法之嫻熟,構思之明確,絕不低於慕容紫腰間那一塊和田荷玉佩!若要細算起來,這枚簪釵幾乎可以媲美那塊浴火而飛的血鳳!這絕對是一件近期完成的作品!!!
“子默,原來你就是那個孩子?四年前的你。。。。。。”慕容紫接過,眼中閃現溫柔,幾乎沁出水來。
異世不像異鄉,換了容顏,換了身份,本以為與之前的那個世界再無一絲幹係。那個世界的一切將化為心中永遠不可觸碰的懷念。可是,突然之間出現的同鄉人,眼前的這個孩子,不也許,兩世加在一起的她早已不是眼前的這個年紀,可是兩個人成為了對方唯一與之前的世界想通的紐帶。這樣的情感,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對話,慕容紫曾在心中排演過無數遍,卻仍是哽咽。
也許正是這樣的情感,才讓同為異鄉為異客的兩個人更加親密,所以才有他鄉遇故知這樣一件樂事?
話到嘴邊,慕容紫仍是沒有繼續下去。也許是有太多太多的話語想要傾訴,也許是有太多太多的情感想要宣泄。。。。。。
“無妨,聽我說好了。”墨裳拾起曾經韻兒給自己繡的一方錦帕,交給了慕容紫,卻不曾勸慰,在墨裳看來,能隨心所欲的哭泣亦是一種幸福,“看來,你便是死神的妹妹了。那一天的清晨,第一縷陽光照耀到我的手邊,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陽光的寒冷。那一年,我不過雙十。一個年輕人,黑色西裝,雪白的襯衫,就連領帶也打的一絲不苟。可是那個時候,我已經看不清了,我以為他是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