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昱深知他修行蠱毒為主,根本沒把他的劍法當一回事,但愈戰愈是心驚,驀地抬指按住劍刃:“紀長淵的劍法!你是怎麼學來的?”
黎灼咬牙切齒:“當然是有人教我的!你多行不義必自斃!所有死在你手下的人,都會回來向你索命!”然而,紀長淵的劍法雖然精妙莫測,但全是大開大闔、玉石俱焚的招數,黎灼修習時日不久,整個人又全然不符合劍法的氣質,很快被何昱看出破綻,一朝製住。
嫌棄橫頸,即將斬下,黎灼心一慌,情急之下,不管不顧地探手入袖發動了蠱蟲——那是先前投放在鄧韶音身上,操控這個已經病變成“雲蘿”之人的蠱蟲。電光火石之間,鄧韶音從地上倏然躍起,拾起有思刀,對著何昱仰麵一劈!
何昱冷笑,嫌棄陡轉挑開黎灼袖口,另隻手扣住他脈門,動彈不得的少年眼睜睜地看著他一劍刺死蠱蟲,然後做了一個操控雲蘿的手勢。有思刀便在空中劃過一道略顯可笑的弧線,調轉鋒芒,直取雲袖。
何昱道:“到此為止了?——”他背後零星仍存的凝碧樓下屬聚攏過來,疏疏地包圍成圈。
“未必”,就在那個刹那,雲袖朗聲截斷了他的話。她終於能夠睜開雙眼,但已來不及抵擋鄧韶音的刀,情急之中,手腕翻轉,當地一聲,火石飛濺,居然用袖間菱花鏡生生抵住了劍鋒。
但也僅是抵擋住而已,何昱冷笑著一劍洞穿了黎灼,把流血不止的少年推給下屬解決,對著還神不久的雲袖雷霆般出劍。雲袖眼看避無可避,隻能在刹那間凝聚微弱的靈力布在鏡麵上,那是一種巧妙的反彈鏡術,希望能恰巧為她阻擋住一些傷害的話。她抬起頭,雙瞳中嫌棄的劍尖越來越近,從殘影變成清晰的一個點,當頭而下——
然而,就在那個人人緊迫的須臾間,在雲袖生命攸關的時刻,鄧韶音終於掙脫了血脈裏被雲蘿草禁錮的意誌,猛地揮刀擋住了嫌棄!嫌棄後撤,不偏不倚地指著菱花鏡,但雲袖的鏡術已經來不及再撤回,所有反彈的傷痕盡數一分不少地落在鄧韶音身上!
哇,靖晏少將如被萬仞加身,噴血倒飛出去,但他一抹唇邊血痕,竟凜然無畏地再度爬起,揮刀與凝碧樓眾弟子鬥在一起,伺機把黎灼拉回來。黎灼受了重傷,行動難免緩慢,看見雲袖情況危急,不確定對方是否完成了鏡術,權衡一息仍舊撲身提劍去救,但他掠到半空卻被人從身後淩空拉住:“當心!”
林青釋麵如霜雪,橫劍格開有思刀,隨著何昱再度加強對雲蘿的控製,鄧韶音的思維再度混沌起來,與凝碧樓眾人一道圍攻過來。黎灼無暇問對方為什麼忽然能動了,他這一下衝勢過大,連帶著林青釋也猛一踉蹌,手中渡生倏地滑落飛縱出去。而另一端,雲袖得此餘裕,在菱花鏡上每一寸鏡光裏,一毫一厘滿滿的都是法力,甚至鏡麵都因此微微彎曲,宛如拉開至飽滿的弓弦。
林青釋大驚失色,騰空轉身想去抓住渡生劍,但何昱劍鋒太過淩厲,雖然並非針對他,卻也有所波及,他下意識地便並指為劍一擋,卻忘了手指已然觸摸到渡生劍柄,蓄滿了力就勢將長劍送出。他還惦記著要救雲袖,半空裏試圖扭轉方向,於是這一劍分毫不差地盡數落入鏡麵上。
菱花鏡一震,爆裂炸開,鏡光倏然凝成長劍,當胸刺中了正對的何昱!他反應極快,急退將要閃避,但林青釋恰站在他的正後方,剛拿穩渡生劍,便被何昱跌撞壓過來,一下子倒在劍鋒上,長劍橫驅直入地貫穿了整個胸膛!
這一下驚變太過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而林青釋驀然感覺劍鋒一沉,便被他連帶著撞到在地,何昱恰巧跌倒在他身上,陡然間瘋湧鹹澀的血色滴落在臉頰眉睫,一時氤氳模糊了視線。
林青釋躺在地上,側過身微微咳嗽,但覺頭暈目眩,許久都沒能回過神來,直到黎灼如夢初醒,捂著心口越過去,試圖伸手將他拉起:“林穀主,擦擦眼睛,你刺中他了!”
“你說什麼?”林青釋茫然僵直地撐起身子,接過布巾胡亂地抹著臉,他很難完整地想象出自己先前一刻做了什麼,產生了怎樣的後果。他微微顫抖著,充滿希冀地看著黎灼,希望對方能夠指點迷津,但他問話時,感覺到自己是近乎癲狂的漂浮著,仿佛黎灼接下來說出任意字眼,就能將他刺傷成一縷煙雲,或是地上的幾粒沙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