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就是我。”沈竹晞反唇相譏,“不管我叫什麼名字,我始終是這樣一個人。”
蕭居雁決定換個角度勸說他:“可是你花了偌大代價回來,卻什麼都不記得,連自己的執念是什麼都不知道,不覺得很可悲嗎?隻要你不抗拒,隻要你同我合作,綜合我調查到的信息,你總能想出來的。”
他道:“我找到溯時的法子,也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什麼禍國蠱民的錯事,隻不過是因為雪鴻的私人原因,有關於雪鴻成立的宗旨和宿命。一旦我們逆時回到許多年前,就可取消宿命,安然四散歸隱,再不。涉足江湖”
“我全然不記得這些。”沈竹晞喃喃道,逃避似的地將整個人埋進了衣衫裏。
“或許你在經過天上之河的時候會忘掉這些事,不然讓你帶著未來的記憶回來,毋寧是對當今中州的極大擾亂。”蕭居雁做出了猜測,雖然他也因為擷霜君對這些事毫無印象而略有疑慮,但這些年來經過暗中千辛萬苦的調查,所有的線索都齊齊指向了沈竹晞。如果世上還有溯時者存在的可能,那一定是沈竹晞沒錯了,不是溯時的話,沈竹晞身上的事根本無法解釋。
他從來沒考慮過陸棲淮,一是陸棲淮展露於世的資料實在太少,無從研究起,二來陸棲淮並不像沈竹晞這般鋒芒畢露,名動天下,也並沒有引起他多少關注。蕭居雁覺得,陸棲淮應當隻是沈竹晞的好友,不論是溯時前還是溯時後。
但沈竹晞顯然想得很深,他對蕭居雁所說的事基本不信,或許蕭居雁隻是拿幾張不知從哪找出來的雜圖來充數,然後精心編造了這樣一個故事,為的就是從感情上讓他鬆動,然後告訴蕭居雁溯時的事情。他仍舊不信世間有讓時光逆行的事,也不覺得方紋井就是他自己,這樣的念頭一旦篤定,沈竹晞當即決定與蕭居雁虛與委蛇一番,試圖套出更多話。
但蕭居雁一眼識破了他的意圖,冷冷道:“擷霜君,或者方紋井,該說的我都告訴你了,該是你拿主意的時候了——活著從這裏走出去,或是生不如死地遭受血毒的折磨,全在你一念之間。”
蕭居雁沉下眼眸:“當然,你有什麼記得不清晰或者有疑慮的,隻要你答應,我們可以慢慢探討。從你答應的這一刻起,我們的盟約就生效了,雪鴻的人會全部撤走,絕不再幫助凝碧樓。”
沈竹晞心亂如麻,想要暫時答應他,又覺得這樣做有悖於自己平日一貫的行事作風,況且自己實在是半點不知,什麼也講不出來。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此時在這裏拖住蕭居雁和雪鴻的話,陸瀾那邊的壓力一定會輕很多。倘若自己不答應,或者不立即答應,蕭居雁就必須派遣雪鴻的人看守、對付自己,而自己或許也能套出更多話來。
“我現在不能答應你。”想到這裏,沈竹晞抿著唇說。
蕭居雁的臉色終於變了,冷笑一聲,將全身癱軟無力的他向後用力一推,沈竹晞踉踉蹌蹌地跌倒在床榻上,後腦磕到枕頭硬梆梆的棱角,生生發疼。他揉揉腦袋,感覺對方的聲音穿過耳朵,在腦海裏攪成一筒漿糊,可是其間的凜凜寒意卻怎麼也不能掩蓋住。
蕭居雁還存著說服他的心思,話也沒有說絕:“擷霜君,既然威逼利誘,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你都不同意,那可就由不得我了,我倒要看看血毒之下你能熬幾日。”
沈竹晞聽著“彭”地門摔上的聲音,頹然地將臉埋進掌心,胸中那團鬱鬱的火卻壓抑不住越燒越旺,將饑餓疲倦都統統燃盡了,然後不知魘足地攫取他的骨血心肺作為養料,恣肆蓬勃地燃燒起來。他再也忍不住,驀地抬手拂袖,掃落了桌上那些乘著可口飯菜的瓶瓶罐罐,碎片乒乒乓乓地落了一地。
他有預感,溯時這件事一定和陸瀾有關,就算他無聲無息地絕食死在此時,也不能讓雪鴻的矛盾對準陸棲淮,連累到這位生平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