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晞嗤笑一聲,先不管他這種關於年份的荒謬推算到底對不對,諷刺道:“你不是傻了吧?一百年以後,我跟陸瀾怎麼可能還長得跟現在一模一樣?”
“所以那不是我!那是一個長得很像我的人!”沈竹晞斬釘截鐵地說。
蕭居雁滿臉凝肅地望著他,聲音端重,沒有一絲一毫的作偽:“我知道你想說誰,那個他叫‘方紋井’。這個人本來應該在七年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可是他沒有出現,並且永遠也不會出現了——擷霜君,因為你活著,所以他就不在了。”
蕭居雁下了定論,全然不管沈竹晞滿臉茫然惶恐:“方紋井就是你。”
“這不可能!”沈竹晞的話語微妙地沒有底氣,但他怎麼也不能接受這種顛覆常理的事,頓時抬高聲音,“你想說什麼?鏡化嗎?我也不是郴河雲氏的人,怎麼可能鏡化出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
蕭居雁擺擺手,他的神色過於凝重,仿佛有千鈞巨岩壓倒在肩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原本,沈竹晞這個人應該是不存在的,存在的是‘方紋井’這個人。”
他所說的話不啻於一把利刃,將沈竹晞的理智削為兩半:“在七年前南離古寺的大火當中,你會被救下來——連帶身體一起救下來,然後你會直接改名為方紋井,在這七年中一直尋找解決亡靈的法子,而不是沉睡七年之後失憶,變成了沈竹晞。”
沈竹晞沉默良久,蕭居雁簡直是在睜眼說胡話,類似這樣“本來應該如何”的假設誰都能信口謅來,反正口說無憑,也無從證明。他微微冷笑:“好吧,就算本來應該是這樣,方紋井又是怎麼長生活到一百年後,模樣還和現在完全相同?”
蕭居雁這次罕見地陷入了沉默,他手指緊握成拳又緩緩鬆開,仿佛在不斷地權衡遲疑。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下定決心告訴沈竹晞:“擷霜君,你是一個溯時者,我們雪鴻創立至今的二百年間,找到唯一的溯時者。”
“什麼?”沈竹晞沒理解他的話。
蕭居雁道:“就是說,你經過天上之河,你的時間從一百年後倒流回現在。所以說,究其原因,並不是你一百年後和現在一模一樣,而就是一百年後的你原原本本地來到了現在。”
沈竹晞再也沒耐心聽他扯沒邊沒際的話,不耐煩地一拍桌子:“別再編了!你到底想怎樣!什麼溯時者這種萬般荒謬的東西都出來了,就說一點吧,我要真是從未來回來的,怎麼可能不記得現在的事,怎麼可能被你抓過來?”
沈竹晞又說:“還有啊,我從小都沒有學過周家所謂的時間之術,現在的周家已經滅亡了,一百年之後的我更加找不到溯時的途徑。”
蕭居雁沉默,顯然這個問題也困擾了他許久,關於溯時的途徑到底是什麼,他認為不應當隻是周氏的時間之術,而跟沈竹晞這個人有關。他又道:“溯時一定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而你溯時回來,付出了這樣的代價,必然要試圖去改變一些事情。”
“所以因為你的歸來,已經有一些事發生變化了。”蕭居雁按著腦袋,“天空中隻要有一顆星脫離軌道,與之相交的所有星都會錯失在原來的地方。”
沈竹晞隱約覺得這句話很耳熟,在南離的星空下,陸棲淮也曾這樣同他講過。友人說這話時,雙眉淡淡,卻氤氳著難以言說的落寞沉寂。他心一緊,蕭居雁並非心智失常之人,卻做出如此荒謬絕倫的判斷,一定是這些所遇的謎團已經是他無法觸及的領域了。
——連雪鴻組織都無法調查出來的東西,又會是什麼?沈竹晞隱約知道,那就是禁忌,關於畫卷、劍法的謎底,或許和陸棲淮有關。
“擷霜君,你想一想,溯時歸來,你到底想要更改什麼?是什麼樣的執念讓你不惜付出巨大代價溯時歸來?”蕭居雁步步緊逼,“雖然你毫無意識,可你實際上還是改變曆史——原本‘沈竹晞’不該出現的,該出現的是方紋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