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浪蕊浮花盡其一(3 / 3)

雲袖洞徹出凝碧樓主從未在旁人麵前顯露過的柔和神色,她猜得沒錯,林青釋於何昱,確實是不一樣的,可是如今驗證了這個猜想,她卻沒有什麼法子。而陸棲淮……陸棲淮遭她三番五次追殺,早已勢同水火,如今雖然還力持平靜地站在這裏,想來內心已經對她深惡痛絕。

——她知道得很清楚,因為她和陸棲淮是同樣的人,他們最厭惡憎恨的就是背叛,尤其是曾傾心以對、相交甚深的人。

可是,她和陸棲淮畢竟不是完全一樣的人——那是她第一次為之流淚的人,所以她拚了命也要守住,就算對方完全不知曉。他怎麼會知道呢?就此留一個孤絕轉身的背影也甚好。

聽聞何昱的話,陸棲淮雙眉一挑,陷入沉思,他原本立誓再也不管雲袖死活,但如今看她臉色蒼白、鬢邊簪花盈盈、整個人嬌弱不勝的模樣,又覺得心生憐憫。雖然並不會動搖心緒,但仍舊忍不住要對何昱說幾句,他算得很好,將雲袖的身份告訴何昱,何昱身為凝碧樓主,絕不會自毀長城,殺死麾下僅有的三位玄衣殺手之一。

於是,陸棲淮如是說:“你不能殺她,她是玄衣殺手,接下了殺我的撲蝶令。”

何昱眸光閃動,壓抑住萬分詫異的神色,垂首沉思。他設想過無數種玄衣殺手的身份,也曾想過對方是某一位成名已久的人物,卻始終沒聯想到雲袖身上。雲袖已經背負了郴河雲氏的勢力和責任,為什麼還要涉足凝碧樓的勢力糾葛當中?她是怎麼想的,有什麼目的?

轉念間,何昱飛速地探手抓住雲袖,以疾如雷電的手法卸開她手腕,哢的一聲脫臼,陸棲淮眉頭微不可察地往上一提,似乎想要動手,但生生地按捺住了。何昱製住雲袖,睥睨著她,將她由上至下地打量一遍,收起了頗為意外的神色,回眸的目光又在陸棲淮身上打了個轉:“好,可真是好!”

他這幾字說的凜凜生威,叫人不寒而栗,陸棲淮不明所以,雲袖卻隱約往最可怕的方麵去想,莫非凝碧樓主一眼就洞徹了自己的真實意圖嗎?關於玄衣殺手刺殺的任務,還有那些不能言說的心事。

何昱將林青釋一把推給子珂,冷喝:“帶著他走,別站在這裏礙手礙腳的。”子珂雖然意識到場中氣氛劍拔弩張,但他心裏向來將林青釋放在第一位,看見穀主昏迷早就心憂如焚,這時懵懵懂懂地應了,拔身飛旋離去。朱倚湄驚鴻般地平地旋起,趁他帶著人在半空中無以為繼,唰唰唰便是三劍齊出,要迫得他手忙腳亂、無以為繼。

何昱動了動手指,激射出勁氣點在子珂手腕的蠶絲上,看起來居然像是在幫朱倚湄的——其實他隻是幫子珂撤走,不要戀戰,退得更遠一些,那個無聲無息而來的人已經站在了朱倚湄身後,將要施與雷霆一擊了。

“有勞。”凝碧樓主居然倒轉劍柄,行了半禮,同時並沒有放鬆對雲袖的鉗製。

在後背迫來的輕微勁風的席卷下,朱倚湄迫不得已撤劍後躍,子珂趁機掠出去,幾個起落間帶著林青釋消失不見。此時雨已經轉小,朱倚湄轉身招架來人的攻勢,對方招式如同行雲流水,並不淩厲,但綿長而棘手。等她終於有餘裕看清楚來人麵目的時候,因為驚愕仿佛臉都裂開了:“是你!你不是死了嗎?!”

那個人襟袖飄飄地站在原地,黑袍、紅衫、白發,衣擺鼓蕩得很高,仿佛攬著滿懷長風。他的膚色因為常年不見陽光,是一種虛弱的白色,整個人也帶著一種文氣。聞言,他微微放緩了手,抿著唇,竭力組織語言,解釋給這位曾有一麵之緣的叛逆者聽:“我沒死,我就是那第三個玄衣殺手。”

朱倚湄倒抽一口冷氣,旋即冷笑,再度提劍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