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像看敵人一樣,而手底下沾滿鮮血的自己,也再沒有與他並肩的機會了。
她陡然想到自己先前在佛像下想的那些事,如果這個塵世,薄情難免,深情易錯,隻是因為某個人才醇厚綿長,現在這個人已經不會再出現了,那她……她不如就此離開。
“放過我吧。”史畫頤用一種輕若虛無地聲音,反複地呢喃著這句話。她感覺到下頜被蘇晏捏緊了,對方極為惡毒的視線釘在她臉上,嘴唇一張一闔:“你現在是不是很像殺我?我就在這裏,你動手啊!”
“當初周家是我放一把火通通燒了的,連同那個裂縫也不見了,隻要你今天不殺我,我以後多的是機會滅了史府的勢力。”蘇晏貼著劍刃,神色巋然不動,“我有無數種法子滅史府,攪亂整個中州的勢力格局,也算是幫何昱一個忙。”
史畫頤抓著劍,滿臉血淚地怔怔抬頭看他,眼前的人隻有殘影,不管說什麼話,聽起來都像是死亡迫近的腳步聲。她心灰意冷,再也提不起分毫的力氣動彈,忽而自顧自地笑了笑,緩緩舉起劍刃。
蘇晏唇畔的笑容擴大了,他手指掐了一個法訣,在袖子裏反複地撥弄著,這是傷害轉移的法訣,而另一端是……然而,那個笑容卻忽然凝刻在了唇邊!
史畫頤舉起雨隔劍,從心口穿胸而入!隨著骨血被撕裂,她噗地噴出血來,往前就要撲到。蘇晏的臉色終於變了,這不在他原本的計劃之內,他向前想要抓住史畫頤的手讓她冷靜下來,但他沒練過武,而此刻的史畫頤瘋瘋癲癲,他根本無力阻擋。
“璿卿?你怎麼回事?”正在此時,背後傳來一聲驚呼。
場中二人同時麵色慘變,沈竹晞怎麼會忽然過來?史畫頤捂著臉,發出了無聲的啜泣,看也不敢看來人,瘋了一般地跳躍過去,猛地將他撞翻,捂著心口頭也不回地遠去。
沈竹晞從地上爬起來,隻看見女子頭上的簪花和身後露出的一截劍尖一樣閃閃發亮。他沒認出來,隻是頗為奇怪,璿卿為什麼要在後背戴飾品,又為什麼突然生氣,還有,她這件鮮紅裙子的顏色,未免也太紅了些。
“我沒對史姑娘動手。”蘇晏如實說。
“你是我什麼人?”沈竹晞很快不再想這件事,看向蘇晏,冷冷地問。
蘇晏愣在那裏許久,似乎沒想到他會如此直言不諱。他低著頭,雙手在衣袖上攪了許久,神色漸轉柔和:“大概也就那樣吧,你想起來了?”
沈竹晞用審視般的眼神對著他:“想什麼?想小時候你如何騙取我的信任,後來又殺了我?還滅了我家族?”他夢裏原本沒有滅族這一段,隻是從方才兩人對話中聽到零星一點,於是故意這樣說。
“我不是,我沒有!”蘇晏立刻辯駁,他張了張嘴,接下來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沈竹晞自動將他的模樣理解為心虛默認,冷笑:“你可真是命大,我先前捅你一刀,你居然還不死。若不是要留著你的命去找殷慈,我現在就殺了你。”
他轉身就走,自然沒有留意後麵人是什麼眼神,走了兩步卻又頓住,返身丟了一塊帕子過去:“擦擦你身上的血,林穀主身體不好,肯定不願意聞到血腥味。”
蘇晏沒有再看他,隻是摸摸自己的臉,施了個洗淨的法訣,而後把臉埋進帕子裏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