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想起江湖上關於藥醫穀主身體的傳聞,心一緊,霍地破門而入。然而,在腳剛剛踏進門坎的一刹,晚晴忽然全身一寒,頸間涼意陡生,有什麼細長而冷冽的東西纏上脖頸,他一抬手,想要撫摸,一動移覺得那東西漸漸收緊,死死地卡在那裏,喘息逐漸困難。
燈火搖曳,晚晴看清楚了,那是近乎透明的五根蠶絲,從少年人勁瘦有力的五指間激射而出:“你是誰!”
子珂麵色煞白如鬼,單手托著林青釋的肩,仿佛先前正在給他渡氣。白衣醫者手腕上纏著一圈覆眼的白緞帶,眼神渙散,額頭上全是冷汗,麵色是一種異樣的潮紅,仿佛指間咳出來的血都跑到了臉上。
林青釋的眼瞳居然是深碧色的,宛如兩顆上品凝碧珠,晚晴心頭一跳,忍不住移開眼。他艱澀地從被勒緊的喉嚨中吐出兩個字。
“你是誰?”少年眼神狠厲,絲毫不為所動:“是我!”
晚晴啞然,掃了一眼站在一旁斟茶的幽草,翠衫女子神色憂慮,將溫熱的清茶塞到林青釋的手中,絲毫沒注意到他和子珂的對峙。晚晴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又覺得這種沒由來的情緒頗為好笑,定下心神,淡淡:“我是來帶你們走的人。”
子珂立刻欺身上前,迅疾如電地抬手扣住他手腕,覺察到對方毫不反抗,甚至纖細的手腕在燈光下柔弱無骨近乎透明,不禁頗為驚愕:“你不會武功?”
少年人硬朗英氣的五官皺在一起,凝望著晚晴眉間如血的一點丹砂,他知道,這是凝碧樓高層特有的印記,不會超過十人。麵前這個不會武功的少年在凝碧樓裏身居要職,他深夜來此,到底想做什麼?
子珂才不信對方會好心好意地放他們走,可是一時間又參不透晚晴一個全然不會武的人,宛如砧板上的魚肉,為什麼全然無畏。他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問林青釋,猛地想起來他此刻的狀態,生生地頓住了,頗為警惕地拿住晚晴的脈門:“凝碧樓裏有哪一位不會武的?你是追煦小築的主人!”
晚晴微微一哂,直言不諱:“我是。”反正他平日深居簡出,不宜真容見人,況且他日後與這三人完全是殊途難逢,再也不會遇見了。
“你不信也沒關係。”在他的掌控下,晚晴艱難地從懷裏掏出紙包,窸窸窣窣地抖落出兩顆藥丸在掌心,“這是解開蠱毒的藥丸,隻有兩顆。”
“兩顆?”子珂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幾乎是刹那間做了取舍,那就給穀主和幽草吧。反正他身為藥人,生來不久就應該死去,在穀主的精心照拂下苟延至今,如今也算是報恩了。這樣的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他旋即更加警惕,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個素不相識的敵對勢力。
子珂伸手接過來,隻覺得入手寒涼入骨,宛如緊貼著冰,讓他不由得顫了一下。
“我不能勉強你們。”晚晴趁機後退一步,稍稍脫離他的鉗製,清淡的視線從幽草身上掠過,見她也平平地看過來,心頭一跳,“我是追煦小築的主人,要動手,在你們剛被關進來的時候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如今。”
子珂沉吟半晌,因為低著頭,晚晴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覺得滿室將要凝固的沉鬱迫得人幾近窒息。晚晴目光在林青釋身上停了片刻,用所學不多的醫學知識發覺出,林青釋眼神迷離渙散,整個人都是虛脫的,似乎狀態很不好。
他心一沉,低聲:“我隻能救你們兩個,不能救林穀主。”
子珂霍地抬頭,目光湛湛如刀鋒,逼視著他:“你說什麼?”他神色猙獰起來,猛然發力,抬手卡住少年纖細透明的脖頸,怒道,“不能救穀主?那你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