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秉燭嗬蒙塵其五(2 / 2)

然而,接下來的話語忽然被凝結在舌尖!

紀長淵麵色大變,奮力地挪動嘴唇想要說話,然而每一個字眼都像是被鎖在唇齒間,發出的是虛無的氣音,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的上下唇吸附在一起。他心一急,提起一口氣斷喝:“這怎麼回事?”

他定了定神,繼續說道:“他的目的是……”剩下的話語盡數倒翻入唇舌中。

這樣幾番一來,沈竹晞看出來了,他並非是不能說話,隻是說到有關何昱的關鍵內容,就忽然被噤了口。陸棲淮在身側微微蹙眉,走過去抬手扳正他下頜,看了一眼:“沒想到何昱還留了個後手?你平時說話無礙,隻是講到與他相關的內容,便不能再講話。”

紀長淵拳頭握緊了又鬆開,骨節哢哢作響,仿佛在壓抑著心中的某種情緒:“嗬,他作得,旁人便做不得?”

沈竹晞好心提醒,語調迫切:“紀公子,你可以寫下來,用劍刻畫在地上。”

紀長淵麵露異色,注視了他許久:“我不會寫字。”

沈竹晞大皺眉頭:“你先前不還念詩來著?怎麼不會寫字?”

“我自小是藥人,被父親……被那賤人羈押在房屋裏練劍,沒有人願意同我接觸,也沒有人教我讀書寫字。”紀長淵背過去,高聳的雙肩微微顫抖,他的聲音很尖利,卻帶著不易被察覺的澀意,“至於那首‘四恨’詩,是湄……朱倚湄念給我的,她交給我發音,講解了其中的意思。”

沈竹晞不禁默然,無言以對。他悄然握緊了掌心,卻忽然覺察到有一樣東西硌得掌心發痛,他攤開手掌,定睛看去,是那枚先前屬於斷手、又被陸瀾塞過來的戒指,雕鳳尖利的額羽紮進掌心,點染一點血痕。

“哎,這上麵的飛鳳圖樣很熟悉啊?”沈竹晞拉住身旁的友人細細觀摩,拿起來對著日光看,上麵雕琢飛鳳的翡翠在日光下如同一汪盈盈碧水,將要融化。他回想著,恍然大悟,“啊,是阿槿,你那個徒弟!我在她手上看到過了!”

陸棲淮關切地問:“阿槿?你見過她了?她好不好?你說的在她手上見過是怎麼回事?”

沈竹晞白他一眼,哼哼道:“你問我這麼多問題,讓我先回答哪一個?”他還待再調侃兩句,看見陸棲淮神色凝肅,也隻好收了玩笑的意思,肅容,“她當然好,而且好得很!你一點也不用擔心!”

“阿槿在市場上看重一隻玉鐲,把我的畫像抵押出去,把玉鐲換了回來。”沈竹晞比劃著手上的戒指,翻覆著看,“我記得她那玉鐲也有一隻銜珠的飛鳳,還有一枚朱砂印……啊,在這裏!”

沈竹晞清晰地瞥見,戒指最下方有一處朱砂印,刻著“皇天”二字,刀法古樸秀雅,而有雄渾浩然之氣。他注意到,紀長淵看著這枚戒指,眼神在不住地變換,想伸手觸摸一下,卻又在半空中把手縮回去。

“這真的是皇天?”他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終於下定決心伸出手,然而,指尖還未觸碰到戒指的邊緣,飛鳳忽然抖動著碧色的眼珠,尖喙開闔長鳴,噴出一口火焰!紀長淵瞳孔猝然緊縮,立刻探身後退,卻還是來不及——那種火焰一下子席卷上來,將他的手指燃得寸寸焦黑!

“紅蓮劫焰?”他失聲道,眉目間卻沒有多少畏懼,反而喜色浮動,“真的是皇天碧鸞!”

紀長淵茫然地兩眼緊盯著沈竹晞手裏的戒指,猶自喃喃:“這種戒指凝聚著世間最強大的血脈力量,純淨而劇烈,果然並非我這樣不純潔的靈體所能觸碰。”

“皇天碧鸞?那是什麼東西?”沈竹晞從未聽聞這個名稱,頗覺稀奇。他將戒指攤在手心與陸棲淮共賞,來回看了許久,也沒發現什麼門道。

紀長淵將目光投注在他身上,隱約有譴責的意味:“你連這個也不記得了?陸公子也不知道?”他看對麵兩人接連搖頭,驀地一拍手,冷冷,“那我就來說說。”

他解釋道:“大概你們都知道不淨之城的由來,是三千年前隱族和岱朝第一次發生劇戰時,失敗的十萬隱族精銳齊齊自刎,魂魄歸入不淨之城,試圖在某一日重返人間。不淨之城有兩個入口,一在敦與神像,一在休與白塔,都是在地底的萬丈深淵處。”

“不淨之城並非實體的城市,而是無形無質、也沒有重量的幻影,漂浮在萬丈地底。那時候,為了抵禦這種力量,岱朝的開國者,千古的一帝一後就鍛造了皇天神戒與後土玉鐲,將兩族最純淨的血脈和力量塵封於此。這麼多年過去,這兩樣器物早已經是舉國至寶——”他的話被沈竹晞猛然截斷。

“既然這麼厲害,應當鎖在深宮,怎麼會落在這麼荒僻的洛水畔?”沈竹晞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