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水壩,順流而下的河燈卻都停聚在此處,雲集如繁星。他們轉過河灣,忽然有一種奇異的聲音,如同萬人集合,波濤一樣一拍一拍地緩緩而出,每一下都落在他們心裏。
沈竹晞覺察到陸棲淮的脊背陡然繃緊了,他想起對方先前所說的一個“追”字,難道說,他們追擊的東西就在前方?
紀長淵抱劍前行,長發在風中抖如一麵旗幟,仿佛腦中的弦也在此刻繃緊到了極致。陸沈二人不明所以地尾隨他前行,看他停留在那裏,毫無症兆地抱劍揮出!
石屑紛飛中,居然真的有一個白袍人影升騰而起,站在浮動的蓮花燈上,冷冷地看過來。人影的嘴唇不住翕動,仿佛在念著某種陰毒的咒語。
“這好像是一個守衛者,我想,它守衛的,應該就是那種讓屍體消失不見的東西。”陸棲淮微微蹙眉,橫劍當胸,不知道為何對方念了許久的咒語,依然毫無波動。
不妙,似乎在醞釀著什麼殺招似的。
在場的三人中,朝微和紀長淵都習的是純粹的武學,而他自己也不過隻懂一些粗淺的法術,這個深夜黑暗邊的神秘影子,到底是真實存在的守護者,還是某種不屬於人間的存在?
陸棲淮忽然眉頭一跳,他聞到了奇異的淡淡血腥味!他抓住沈竹晞的手,回頭凝視夜空,漆黑一片,似乎什麼也沒有。然而,他卻感覺到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地迫近。這種直覺,曾在無數次生死一線間救了他的命。
空氣中腥味陡然變濃,讓人無法呼吸!
想也不想的,陸棲淮合掌將沈竹晞用力往外一拋,一抬手,祝東風從身後橫空而起,封住前方,他足下點地,盡力向後方躍開。
這一封一退間,宛如霹靂閃電,幾乎已經是他作為一個人能達到速度的最巔峰。
然而,因為事先將沈竹晞推出去,他仍舊是慢了一步,退到一半的時候,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抓破了他肩上的皮膚,鮮血泉湧,那種濃厚的血腥味在身側不停地縈繞,幾近窒息。
沈竹晞皺著眉,驚叫著躍上來,以極快的手法封住他血脈,卻被陸棲淮抬手攔住,扔了隻小玉瓶給他:“快,倒出十三滴抹在我傷口上,快!”他的語氣急促又低沉。
沈竹晞立刻依言行事,然而,身側的腥風又是一動,那個黑暗中的存在再度撲上來!他不得不抬刀阻擋,紀長淵也從一旁拔刀飛掠而至,然而這樣一來,畢竟是耽擱了——死灰色,那種傷口處的死灰色,居然已經從陸棲淮肩上的傷口蔓延到了脖頸處。
河上那個白色的身影,眼瞳中已經有了隱約殘酷的笑意。
沈竹晞一咬牙,刀鋒一轉,揮刀削去他傷口周圍的肌肉,而後一股腦地將玉瓶裏的水澆上去。陸棲淮大驚失色,立刻抬手將他攔住,卻因為重傷緩了一拍,等按住他受的時候,玉瓶裏的水已經去了大半:“朝微,你可真是……害慘我了。”
沈竹晞見他麵色不好,奇道:“陸瀾,這裏麵水倒多了,難道有什麼要緊嗎?”
陸棲淮不言不語,事實上,傷口處迸發出來的劇烈知覺在這一刻攫取了他思索的能力——那些水滴落下,他肩頭的死灰色毫無顧忌地蔓延開,瘋狂滋長,然而,那些水滴仿佛透明的獵食者,呼嘯著而過,轉瞬間就將那一縷如同活著的死灰吞噬了幹淨!
沈竹晞看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喃喃:“陸瀾,你有這麼好的療傷聖藥,之前你中毒的時候怎麼不拿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