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碰酒!”陸棲淮陡然出聲,聲音居然已經嘶啞。沈竹晞抬眼望去,頓時如入冰窖——陸棲淮搖搖欲墜地倚著欄杆,抬手按在自己頸間,全身顫抖,眉眼間有薄霧一層一層地泛濫彌漫,不知道是毒氣還是被逼出來的眼淚。
“陸瀾!”沈竹晞立刻抬手扶住他。
“別擔心,這不是見血封喉……”陸棲淮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個字,便再難以支持,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狠厲地撕扯著肺腑,他如釋重負地喃喃,“不是毒害你……太好了……”
沈竹晞呼吸猛地一緊,幾乎喘不上氣。
他將陸瀾扶到一旁側仰,而後定睛望著那酒盅裏流出來的幾滴泠泠殘酒,潑在地上的青碧酒汁並無異常——對方竟是算好的?可是對方如何得知他和陸瀾分別會開哪壇酒?
還是說……沈竹晞緊張而憤恨地握刀環顧四周,竭力捕捉著穿簷長風不一樣的波動,仿佛那裏有一個看不見的鬼影。莫非是有術法高手施展了隱身術,來潛藏下毒嗎?
然而,他越過骷髏,一點足疾速掠出亭子,四顧凝神細查,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沈竹晞不敢追遠,生怕中了調虎離山的計謀——然而,找不到下手的人,便沒有解藥,目前甚至不知道陸瀾重了什麼毒,如何去解?
他心中一凜,想起先前雲袖中毒的時候,據她自述,也是突如其來、毫無征兆的,難道暗中布局設陣的那隻手,已經迫近到了如此地步嗎?他回到亭子的時候,陸棲淮已經無聲無息地倒在桌上,氣息微弱起伏,顯得分外寧靜而詭異。
“陸瀾!陸瀾!”沈竹晞額頭上汗水涔涔而下,單手拉起他,竭力呼喊友人的名字。然而陸棲淮抬頭朦朧地凝望著他,雖然盡力凝聚精神,目光卻是渙散的,氣息也逐漸微弱下去。
沈竹晞方寸大亂,身旁氣息微弱的人,居然顫抖著,咳出一口血來!
“別擔心,不要緊。”陸棲淮如是掙紮著說。
這樣的語氣,居然讓沈竹晞一瞬間眼淚掉下來,他努力平定著洶湧的情緒,附和他:“不錯,你說得對,一定是這樣的,你會沒事的。”
沈竹晞再也顧不得其他,半推著他筆直在自己身前,運指如飛,封住他任督二脈,靈力從他肩頭透進身體流轉,奮力點住周身十二處大穴,將他體內所有的毒性逼到一處——這幾瞬,他將平生所學施展到極致,全身每一處都怒張著向外,不惜損耗自身,在此之後臥病休養許久,也一定要將人救回來。
每一指落下,他額頭上都有汗珠滴落,被飛揚的衣襟及時阻攔住。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內息在對方身體裏轉過許多個周天時,陸棲淮低低地溢出一聲痛呼,冰冷如雪的手指痙攣著扯住他一截衣袖。
“別動!”沈竹晞怒喝,將他雙肩扶住。仿佛有什麼在陸瀾蒼白的皮膚下遊走,最先彙聚起來的是他右手六處大穴上的十二個弧形烏青,聚攏在一起,和全身上下的陡然騰起的白霧混合著衝到雙手的少衝穴。忽然間,他的皮膚仿佛被千針齊齊刺破,無數道細如針尖的血線激射而出,灑落在桌麵、柱子、欄杆,目力所及之處,竟是一片血紅。
沈竹晞微微鬆了口氣,懸著的心卻無法放下——他竭盡所能,也隻能暫時壓製住毒性極短的時辰。正在他一籌莫展之際,辜顏陡然俯衝過來,尖聲長鳴著吊起他衣襟:“安安安!”
與此同時,骷髏跳躍到麵前,手臂顫抖到近乎篩糠,顯然是十分焦急。他陡然屈膝做出一個手勢,示意沈竹晞跟著它來。
罷了,眼下別無他路,隻能姑且一試,說不定紀長淵真有什麼辦法!
沈竹晞一咬牙,手指緊按在陸棲淮後心,攜著他,另一隻手托起骷髏,化作電光飛速遠去。